第120章 故都来客(1 / 1)

沈墨的警告收到三天后,故都资本的考察团到了。

没有提前预约,没有正式函件。那天上午十点,前台小姑娘慌慌张张跑进我办公室:“林总,来了三辆车,说是故都高总,要见您。”

我放下手中的股权结构图:“几个人?”

“七八个吧,都穿着西装,看起来挺厉害的。”

我让孙怀圣先去接待,自己走到窗前。楼下停着三辆黑色轿车,牌照是“京a”打头——这是沈墨说过的故都资本的车队。

五分钟后,我在会议室见到了这位“高总”。

高启明,三十五岁左右,身材修长,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第一粒扣子松散着。他有一张很容易让人记住的脸——五官立体,眼神锐利但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握手时力道适中,既不敷衍也不刻意。

“林总,久仰。”他的普通话标准得像是播音员,“不请自来,打扰了。”

“高总客气,请坐。”

随行人员安静地落座。除了一位女助理和两位看起来像投资经理的年轻人,还有三个人——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没做自我介绍,只是安静地坐在后排。

孙怀圣端上茶,手有点抖。

高启明端起茶杯,闻了闻:“青河的明前茶?这个时节还能喝到,难得。”

“高总懂茶。”

“略知一二。”他放下茶杯,开门见山,“林总,我们长话短说。故都资本正在组建一支乡村振兴主题基金,首期规模五十亿。我们在全国筛选了十二家标的企业,山川排第一。”

五十亿。这个数字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所以高总这次来”

“尽调。”高启明微笑,“不过不是正式的。正式的尽调团队下周到,我带的是‘先遣队’——看看环境,聊聊理念,如果彼此觉得合适,再推进下一步。”

他说话的方式很特别,不急不缓,每个字都像斟酌过,但又不显得刻意。

“高总想聊什么?”

“三个问题。”高启明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山川的护城河到底是什么?第二,你们的商业模式能在多大范围内复制?第三,上市之后,山川要去哪里?”

这三个问题,比之前任何投资方问得都深。

我思考了几秒,决定也直截了当:“高总,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一句——故都资本投农业,图什么?”

高启明笑了,笑容里有一种“果然会这么问”的意味。

“林总,如果我说我们看好农业的未来,看好乡村振兴的国家战略,你信吗?”

“信,但不全信。”

“那我换个说法。”他身体微微前倾,“故都资本管理着八百亿资金,需要配置到不同赛道。消费升级我们投了,科技创新我们投了,大健康我们投了。现在,轮到农业了——不是扶贫,不是做慈善,是真正把农业当成一个万亿级市场,用资本的力量推动产业升级。”

他顿了顿:“但农业这个赛道很特殊。它需要懂土地的人,需要耐得住寂寞的钱,需要既尊重规律又有破局勇气的团队。我们在全国看了两年,直到看到山川。”

“山川有什么特别的?”

“你们在做一个很难的事——既商业化,又不完全商业化。”高启明说得认真,“给农户高价收购,这是商业;但把农户变成股东,这超出了商业。做冷链升级赚钱,这是商业;但开放平台给同行用,这超出了商业。这种‘超出’的部分,就是山川的护城河。

他说得对。这个观察,比很多在山川待了半年的人都准。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他问。

我点头,让柳青打开投影。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从青河基地的第一亩试验田讲起,讲到永丰重组,讲到冷链升级,讲到“文创—旅游—电商”的闭环。高启明听得很认真,不时发问,问题都在关键点上。

“你们的冷链云平台,技术壁垒有多高?”

“不高。”柳青实话实说,“但数据和运营经验是壁垒。我们已经积累了三年数据,知道什么季节什么产品该往哪里运,知道怎么调度最省成本。这是时间换来的,别人追需要时间。”

“如果竞争对手用三倍工资挖你们的技术团队呢?”

“挖不走。”柳青推了推眼镜,“我们的核心代码是团队协作开发的,每个人只懂一部分。而且我们给技术骨干的,不止是工资。”

“还有什么?”

“成就感。”柳青说得很平静,“看着自己写的代码,能让青河的樱桃萝卜二十四小时送到滨湾的餐桌,能让青云的竹编阿婆一个月多挣三千块钱——这种成就感,钱买不来。”

高启明点点头,没再追问。

中午,我请他们在公司食堂用餐。高启明没反对,还特意要了和员工一样的套餐——两荤一素,加一碗汤。

吃饭时,后排那个微胖的中年人终于开口了。他是技术专家,姓吴,问了一堆冷链改造的细节:制冷机组能效比、物联网传感器精度、数据安全防护等级周总一一解答,两人越聊越投入,最后干脆放下筷子,在白纸上画起了示意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是财务专家,姓秦,和省证监局的秦处同姓。他吃完饭,低声问林爱国:“你们那笔三千万的固定资产购置,折旧年限为什么定八年?”

林爱国一愣:“按行业惯例”

“惯例不一定合理。”秦老说,“冷链设备的技术迭代周期是五年,按八年折旧,第三年就可能落后。我建议你们重新测算,按五年折旧,虽然前两年利润会受影响,但更符合实际。”

林爱国恍然大悟,连连道谢。

高启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话。

饭后,他说想看看园区。我陪他散步,其他人由孙怀圣带着继续参观。

深秋的园区,银杏叶金黄,桂花还残留着香气。工人们在冷链改造工地上忙碌,电焊的火花不时闪烁。

“林总,”高启明忽然说,“苏雨晴小姐,在你这儿吧?”

我心里一紧:“高总认识?”

“认识。”他语气平淡,“两家是世交。她母亲张秘书长,和我父亲是大学同学。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

我停下脚步。这个信息,沈墨没提。

“所以高总这次来”

“两件事。”高启明也停下,看着远处的山,“第一,看看山川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扎实。第二,看看雨晴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他转过头,眼神复杂:“张阿姨曾经希望我和雨晴在一起。但我们俩都没这个意思。她躲到清水,我去了国外。这些年,偶尔听家里说起她,说她在山川做得很投入。我有点好奇——是什么让她这么投入?”

“你看到了。”

“看到了。”高启明点头,“也明白了。这里确实不太一样。”

我们继续往前走。经过文创设计中心时,陈默正在给一群年轻设计师讲课。透过玻璃窗,能看见白板上画着二十四节气的设计草图。

“雨晴现在做什么?”高启明问。

“她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做农产品品牌策划。山川是她的第一个客户。”

“她母亲知道吗?”

“知道。开始不同意,后来默认了。”

高启明笑了:“张阿姨还是那样。表面上强硬,心里其实很软。”

参观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回到会议室,高启明的团队已经整理出一份初步意见。

那位戴眼镜的瘦高个——后来知道是法务总监——开口:“林总,我们在查阅工商资料时,发现一个潜在问题。”

我心里一沉。秦处刚清理完股权,又来了新问题?

“您早期在幕源,和刘爽合作成立的‘畅达商贸’,还记得吗?”

“记得。,刘爽出资100万,占40。”

“合同是这么签的。”法务总监推过来一份复印件,“但这里有个补充条款——‘如公司进行融资或上市,刘爽有权选择将其股权转换为山川投资集团等额股权,或由山川按届时估值溢价30回购’。”

我接过合同,仔细看。确实有这一条,写在附件三,小五号字。

“这份合同,当时谁签的?”

“您和刘爽双方签字。但据刘爽说,条款是中间人赵磊建议加上去的,说‘对双方都有保障’。”

我想起来了。那是创业第三年,去幕源找融资,被赵磊坑了五万培训费之后。当时心灰意冷,刘爽主动提出合作,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合同条款没细看就签了。

“这个条款有什么问题?”

“如果刘爽选择转成山川集团的股权呢?”

“那更麻烦。”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山川集团现在的股权结构刚清理完,如果再塞进来一个股东,又要重新调整。而且刘爽如果成为集团股东,就有权查阅集团所有账目,甚至参与决策——您愿意吗?”

我沉默了。刘爽这个人,合作初期确实帮了大忙。但这几年,随着山川越做越大,他在幕源的商贸公司基本就是靠山川的渠道活着,自己没太多建树。如果让他进集团决策层

“刘爽知道这个条款吗?”

“应该知道。但我们和他沟通时,他表现得不太清楚。”法务总监顿了顿,“他说当时签合同没细看,都是赵磊帮忙弄的。”

又是赵磊。这个阴魂不散的中间人。

高启明这时开口:“林总,这不算大问题,但需要处理。我们建议,在正式尽调前,把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解决掉。否则,它会像一根刺,扎在融资和上市的路上。”

“怎么解决?”

“两个方案。”法务总监说,“第一,找刘爽谈,按当前估值回购他的股权,去掉那个溢价条款。第二,如果他想保留股权,就修改条款,把他的权利限制在商贸公司层面,不上升到集团。”

!“他会同意吗?”

“这就是谈判的艺术了。”高启明接过话,“林总,需要帮忙吗?我们在处理这类问题上,有些经验。”

我看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故都资本,这个和苏雨晴有渊源的年轻人,这个一眼看穿山川核心的投资者——他的提议,是善意,还是另有目的?

“谢谢高总。但这件事,我想先自己处理。”

“理解。”高启明点头,“那我们就先告辞。正式尽调团队下周一到,他们会待两周。这期间,希望看到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送他们到车前,高启明最后说:“林总,山川是个好项目。但好项目更需要好资本护航。故都资本能给的,不只是钱——是资源,是经验,是能让你们少走弯路的向导。”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纯白色,只有名字和一行数字:“我的私人号码。有任何问题,随时打给我。”

车队驶离园区。孙怀圣长舒一口气:“这个高总,气场太强了。坐在那儿,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话。”

我捏着那张名片,感觉沉甸甸的。

回到办公室,我立刻给刘爽打电话。响了七八声,他才接起来。

“晓哥!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听说今天有首都的大资本来考察?怎么样,谈成了吗?”

“还没。刘爽,有件事问你。”我直接切入主题,“我们当年合作的那份合同,附件三的条款,你还记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条款?合同不是早就签了吗”

“关于你股权转换和回购权的条款。”我说,“按照那个条款,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把商贸公司的股权换成山川集团的股权,或者让我按估值溢价30回购。”

更长的沉默。

“这个晓哥,我当时真没细看。”刘爽的声音低了八度,“都是赵磊说这样写对双方好,我就签了。这些年我也没提过啊”

“但条款就在那里。”我语气平静,“现在公司要融资上市,这些历史问题都得清理。你怎么想?”

“我”刘爽支吾着,“晓哥,你知道,我在幕源这边,生意也就那样。全靠山川的渠道撑着。如果能换成集团的股权,那当然好”

“你知道集团股东要承担什么责任吗?”我打断他,“要参与决策,要承担风险,上市后还有锁定期。不是光拿分红那么简单。”

“这”刘爽显然没想过这些。

“我给你个方案。”我说,“商贸公司那边,你继续做,渠道还是你的。那份合同,我们重新签,去掉那个转换条款。作为补偿,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一次性补偿你五百万;第二,保留商贸公司40股权,但签一份五年内不分红的协议,五年后,我给你一个合理的退出价格。”

五百万,对于当年一百万的投资来说,已经翻了五倍。而且商贸公司这些年,其实主要是山川在输血。

刘爽在电话那头呼吸粗重。我能想象他在纠结——五百万现金,还是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晓哥,我我得想想。”

“给你三天。”我说,“三天后,无论你选哪个,我们都把手续办了。这件事不能拖。”

挂掉电话,我靠在椅背上,感觉很累。

创业就是这样,你以为在往前跑,但总有些过去的影子,会突然跳出来,拽你一下。

苏雨晴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刚做好的品牌策划案。看见我的脸色,她放下文件:“怎么了?”

我把高启明来的事,还有刘爽那份合同,都告诉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高启明他来,真的只是为了投资?”

“他说是。”我看着她的眼睛,“但你也知道,资本的话,只能信一半。”

苏雨晴走到窗前,背对着我:“小时候,他是我们那个大院的孩子王。聪明,骄傲,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后来他去了国外,听说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没想到他会回来看农业。”

“他和你”

“什么都没有。”苏雨晴转过身,表情坦然,“两家长辈确实想过撮合,但我们彼此都没感觉。他太精致,我太真实,不是一路人。”

她顿了顿:“不过,如果他真的看好农业,那倒是好事。故都资本的能量,比省里那些基金大得多。如果能用他们的资源,又不失控制权”

“这正是难的地方。”我苦笑,“资本都是逐利的。他们现在说得再好听,真投了钱,就会要权、要话语权、要回报。那个对赌协议,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刘爽那份合同,必须处理好。”苏雨晴走回桌前,“那是你的历史,也是你的软肋。如果高启明他们真想投,这种软肋,会被无限放大。”

我懂她的意思。上市这条路,越往上走,身上的灰尘越容易被看见。你得把自己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能站在聚光灯下。

傍晚,我召集核心团队开会,把情况说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林爱国先开口:“刘爽那个合同,我有点印象。当时觉得就是个小合作,没太在意。没想到”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说,“是怎么解决。爱国,如果我们给刘爽五百万,财务上怎么处理?”

“商贸公司账上还有三百万现金,都是这些年山川打过去的货款。”林爱国翻着报表,“如果再从集团支两百万,能凑够。但这属于关联交易,需要披露。”

“披露就披露。”我一锤定音,“只要价格公允,程序合规,不怕人说。”

孙怀圣担心:“刘爽会答应吗?五百万,对普通人不少,但比起换成集团股权可能带来的收益”

“所以得谈。”我看着大家,“谁去幕源一趟?”

“我去吧。”张子轩忽然说。

我们都看向他。

“我和刘爽打过几次交道,还算熟。”张子轩解释,“而且,永丰重组那么难的事都过来了,这个应该没那么难。”

我想了想,点头:“好,你去。但记住几点:第一,态度要诚恳,当年确实是合作;第二,底线要守住,集团股权不能放;第三,如果他要价太高,可以适当上浮,但不超过六百万。”

“明白。”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苏雨晴留到最后。

“林晓,你觉得高启明还会来吗?”

“会。”我说得很肯定,“而且下一次,就不是‘看看环境’这么简单了。”

“你准备好了吗?”

我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园区里,工地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星星落在地上。

“没准备好也得准备好。”我说,“这条路,是我们要走的。有人要来同行,我们欢迎。但方向,得我们自己掌。”

苏雨晴笑了。那笑容里有理解,有支持,还有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

手机震动,是沈墨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小心。”

我回复:“知道。”

放下手机,我想起高启明说的那句话:“好项目更需要好资本护航。”

但什么样的资本,才是“好资本”?

是给钱最多的?是资源最广的?还是最能懂你在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但我知道,山川要选的,是最后那种。

哪怕钱少一点。

哪怕路难一点。

因为我们要去的远方,不是资本地图上的一个坐标。

是一群人,用六年时间,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一条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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