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蓉都飞去幕源的航程中，我闭目梳理着当下的局面。
玻璃墙被人为破坏，警方已立案侦查，但万佳新店开业迫在眉睫——只剩47小时。这已不是单纯的商业竞争，而是触及法律底线的恶意破坏。
飞机落地，刘爽已在出口等候，眼下带着青影。
“上海玻璃厂答应加急，但运输加安装最少需要36小时，时间卡在临界点。”刘爽看了眼手表，递过一份文件，“这是那家空壳公司的资料，法人是个七十岁的老人，资金源头是境外账户——手法很专业。”
不是张永丰惯用的风格。这意味着，有更隐蔽的对手潜伏在暗处。
车直奔万佳新店。深夜的施工现场灯火通明，王缓带人清理碎片，陈默团队重新测绘，还有一个身影正蹲在破损处仔细勘察——是柳青。
“柳总？”我有些意外。这位畅达科技的负责人、集团战略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平时沉稳少言，关键时刻却总是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
“林总。”柳青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容平和，“陈总通知我情况后，我就改签了最近的航班。路上看了设计图和现场照片，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请讲。”
他引我走到破损的玻璃墙前：“这面墙宽八米，原本的功能是展示和隔离。但现在玻璃没了，我们能不能不用物理隔断，改用数字界面？”
陈默闻言也走过来。
柳青从随身包里取出平板，调出三维模型：“如果换成透明led交互屏，不仅可以实现原有功能，还能动态展示青河基地的实时数据——土壤温湿度、作物生长影像、甚至鸡舍的实时画面。这正好可以展示畅达科技这几个月打造的‘农链通’数字中台。”
他调出另一个界面：“硬件部分，我们在青河基地已经部署了环境传感器和物联网摄像头；软件部分可以实时采集并可视化数据。用在万佳专区，能把产品溯源从‘静态记录’升级为‘动态体验’。”
“成本和时间？”我问得直接。
“效果呢？”
柳青推了推眼镜，在平板上调出一个演示场景——左侧实时数据面板，中间360度基地影像，右侧产品溯源详情。“如果接入真实数据，顾客可以看到此时此刻老周在田间做什么，今天采收的蔬菜正处在哪段物流中。这种实时连接的体验，比静态展示更有冲击力，也更符合我们集团‘透明可追溯’的品牌承诺。”
陈默眼睛一亮：“而且能解决活禽区的气味问题！活体养殖放在后台，前台通过实时画面展示，既真实又卫生。”
我看向柳青：“技术可靠性？”
“硬件是成熟方案，软件需要连夜调试。”他顿了顿，“但需要青河基地配合接入数据，并授权展示。”
我看了一眼时间：深夜十一点。
“我现在联系老周。”我说，“你们立刻准备详细方案和物料，天亮前我要看到可执行计划。”
老周接到电话时已睡下，但听明白原委后，二话不说：“装！我现在就去基地！柳总，你说装哪儿就装哪儿！”
柳青接过电话，用最朴实的话解释：“周叔，就是在您地里装几个小盒子，能测温度湿度的；再装几个摄像头，让城里人看看咱们的菜是怎么长出来的。不费事，我让人过去指导。”
“中！中！”
挂了电话，柳青开始部署。他打电话的语气平静却条理清晰：“安装团队两小时内到位，施工图已传输……数据接口协议需要调整，请研发组全体待命……”
我站在一旁观察，心中感慨。柳青加入山川虽然时间不长，但他负责的畅达科技已悄然成为集团数字化转型的引擎。更重要的是，作为战略委员会成员，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提出建设性方案——从青河基地的溯源系统，到全集团的数字化协同平台，再到此刻的危机应对。
“柳总，”等他暂告一段落，我问，“这个方案，原本是在联盟规划里的吗？”
“是整体数字战略的一部分。”柳青放下手机，“我们开发的‘农链通’saas系统，目标就是打通从田间到餐桌的全链路数据。小农户通过app记录农事，合作社管理多农户数据，企业端查看品控和物流信息。万佳专区是个绝佳的展示窗口。”
“如果成功，这套系统可以输出给联盟成员？”
“完全可以，而且这比修复一面玻璃墙更有战略价值。”柳青眼神认真，“林总，商业竞争的核心壁垒是什么？不是产品，不是渠道，是数据与信任。都可以模仿，但‘实时数据+全链路追溯+数字化管理’这套体系，需要时间积累和技术沉淀。”
这番话让我豁然开朗。的确，山川这些年在产品、渠道、品牌上投入巨大，但最深的护城河，应该是畅达科技正在构建的数字农业基础设施。
“放手去做。”我拍拍他的肩，“预算不是问题，时间抓紧。”
凌晨三点，安装团队进场。凌晨四点，青河基地传来消息——传感器和摄像头安装完毕，数据开始回传。
柳青带着三名工程师在临时搭建的技术区工作，屏幕上数据流滚动。我看不懂代码，但能感受到那种专注而高效的氛围。
陈默重新调整了动线设计。去掉实体隔断后，空间更开放通透。她设计了三个弧形屏幕区：左侧“土地之声”展示环境数据，中间“农人之手”轮播农户劳作影像，右侧“产品之旅”呈现从田间到货架的完整历程。
王缓带人更新所有产品标签，增加了“实时数据”扫码入口。晓信会计团队也连夜支援，核对所有供应商数据接入的合规性——这是维系供应链信任的基础。
凌晨五点，屏幕开始安装。巨大的透明led屏缓缓升起，工人固定支架，连接线路。
我靠在墙边，看着这一切。手机震动，是高启明：
“山田先生对联盟很感兴趣，愿引入jas认证体系。另，张永丰之子张子轩希望与你见面。”
张子轩？那个在澳洲学农业环保的年轻人？
我回复：“可，时间地点？”
“明日午后，中南大学农学院。他在那里做访问学者。”
早上七点，天亮了。屏幕安装完成，进入调试。柳青彻夜未眠，眼中有血丝，但精神专注。他亲自测试每个接口，调整每个视觉元素。
早上八点，黄总提前到场。看到八米宽的透明数据屏，他明显一怔。
“黄总，非常抱歉出现这样的意外。”我迎上前，“我们连夜调整了方案，希望能达到甚至超出您的预期。”
柳青递上平板：“黄总，请看演示。”
屏幕上，青河基地的晨光透过薄雾，数据面板跳动着实时参数；老周在菜地里俯身查看，画面清晰；右侧是一条黄瓜从开花到结果的缩时摄影。
黄总看了许久，抬头：“可以互动吗？”
“可以。”柳青操作平板进入互动模式，“顾客点击任意产品，可查看详情——种植农户、生长周期、检测报告，并直接扫码购买。内容可远程更新，适应季节、节日或天气变化。”
黄总绕屏一周，触摸边缘：“清晰度很好。能耗呢？”
黄总点头，转向我：“林总，你们的应变能力和技术储备，让我印象深刻。我以为你们会请求宽限，没想到拿出了更具创新性的方案。”
“山川的每个业务板块都在协同作战。”我说，“文创的设计、科技的落地、电商的运营、会计的数据支持、甚至旅行社积累的客户洞察——这面屏幕背后，是我们整个集团的系统能力。”
“我看到的不只是屏幕，”黄总微笑，“是信任的可视化。明天开业，我很期待。”
黄总离开后，王缓小声说：“永丰的人在对街咖啡馆盯了一早上，看到黄总点头，他们脸色很难看。”
我望过去，永丰幕源负责人匆匆离座。
“专注我们的事。”我收回目光，“王缓，准备开业体验活动。陈默，优化内容感染力。柳青……”
柳青正检测备用系统，闻声抬头。
“辛苦了，完成后去休息几小时，晚上还要盯开业。”
“习惯了。”他淡笑，“以前在幕源带队攻关，常连续作战。技术人就这样。”
上午十点，系统调试完毕。青河基地实时画面稳定传输，数据准确，互动流畅。柳青团队测试了冗余方案——网络中断时自动切换本地缓存，主机故障时备用机无缝接管。
中午在现场吃盒饭时，柳青坐在我旁边：“林总，这次危机也是契机。”
“怎么说？”
“万佳新店面向高端客群，如果他们认可这种数据化体验，模式可复制到全国。”他眼中闪动光采，“畅达科技的解决方案已趋完整——从农场传感、物流监控到零售展示，全链条打通。规模化后成本可降，一个中型农场（200亩）的数字化改造，硬件约二十万，软件年费三万，但产品溢价可达15-25。”
“农户接受度？”
“我们正在开发极简版app，并推出‘设备租赁+数据服务’模式，降低农户初始投入。数据带来的溢价，农户分大头。”
我看着这位沉静的技术负责人，想起战略委员会上他那些扎实的数据分析和长远规划。
“柳青，”我问，“当初明灏李总推荐你时，说你本可在幕源有更好发展。”
他笑了笑：“那时我带队做智慧城市项目，营收不错，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看到山川的资料——青河基地的土壤数据、老周他们的笑容、还有你们整合六大板块的商业模式。我想，我的技术也许能让这些变得更好。”
他顿了顿：“农业需要耐心，数字化转型也需要。但值得。”
午后三点，我前往中南农业大学农学院。
张子轩在玻璃温室做记录，二十七八岁，衣着朴素，手上沾着泥土，与张永丰的气场截然不同。
“林总，抱歉，实验收尾中。”他起身，指了指番茄与罗勒的间作系统，“我在研究生物防治——罗勒的气味可驱虫，减少40 的农药使用。”
我们在长椅坐下。温室安静，只有通风系统的低鸣。
“我父亲的做法，我很抱歉。”张子轩开门见山，“他的联合体，方向错了。”
“为何这么认为？”
“农业的未来不在规模，在精准与可持续。”他推了推眼镜，“规模化解决效率，但解决不了土壤健康、产品品质和生产者尊严。我偷偷去过青河三次，你们的土壤数据、农户收入结构、还有晓信会计维系的小农户网络——这才是该走的路。”
“所以你今天约我？”
“我想以个人身份加入联盟。”他直视我，“我的研究方向——间作系统、生物防治、数字农业——或许对你们有用。我父亲那边，我会尝试沟通。他虽然固执，但看重实效。”
我想起张永丰在筹备会最后的话，也许转机正在萌芽。
“欢迎。”我伸出手，“联盟需要多种声音。”
傍晚回到万佳，屏幕已全部点亮。青河基地的落日余晖透过八米宽的数据屏，洒在专区的每个角落。
老周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中央，他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笑容朴实。
屏幕下方，一行字静静流淌：
“从土地到餐桌，每一步都看得见。”
明天，这里将迎接第一批顾客。
而支撑这一切的，不仅是屏幕后的技术，更是山川集团六大板块的紧密协同——文创的设计美学、电商的客户连接、旅行社的体验引导、科技的数字化赋能、会计的供应链维系、商贸的渠道触角。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