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论坛上的亮剑(1 / 1)

故都的深秋,天空是北方特有的那种高远湛蓝。

全国农业高质量发展论坛的举办地点在“国家会议中心”,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地牌照的车。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手里握着打印好的发言稿——虽然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苏雨晴今天穿了身深蓝色的西装套裙,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颈项。她站在我身边,轻轻整理了一下我的领带:“别紧张,就像在省里那样讲。”

“这次不一样。”我看向入口处挂着的横幅,上面列着协办单位:农业农村部下属三个司局、中国农科院、还有几家国字头的投资机构,“台下的听众,可能是决定这个行业未来十年走向的人。”

“那更要讲真话。”她握了握我的手。

刚走进大厅,就有人迎上来。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标准:“是林晓林总吧?我是会务组的小王。您的发言安排在上午第三场,十点整。这是您的座牌和会议资料。”

我接过资料袋,沉甸甸的。翻开一看,除了会议议程,还有一本厚厚的《参会嘉宾名录》。随手一翻,就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国内几家顶尖农业企业的创始人、几个农业大省的主管副省长、还有……高启明。

他的名字后面跟着头衔:启明资本创始合伙人。

“启明资本?”我皱眉,“他不是高氏集团的……”

“高家三年前就分家了。”苏雨晴轻声说,“高启明单独拿了家族农业板块的资金出来,做了这只基金。专注农业科技和食品消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翻开高启明那页的详细介绍:康奈尔大学农业经济学博士,曾任职于国际粮农组织,三年前回国。启明资本管理规模五十亿元,已投项目包括智慧农业、植物工厂、替代蛋白……

“他跟你母亲提的那个合作,”我问,“具体是什么?”

“她没说清楚。”苏雨晴摇头,“只说高家愿意出比晴天更好的条件,但要的也更多。”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林晓?”

我转身。站在面前的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人,身高和我差不多,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松着两颗扣子。五官俊朗,戴一副无框眼镜,眼神清澈,笑起来有股书卷气。

“高启明。”他伸出手。

握手时,他的手干燥有力。

“久仰。”我说。

“该我说久仰。”高启明笑容真诚,“青河基地我去过两次,一次是去年夏天,一次是今年春天。你们的土壤改良数据,我看了三遍。”

我愣住了。去过青河两次?我们完全不知道。

“抱歉,都是私下拜访。”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没打招呼,是怕打扰。我想看看真实的样子,不是准备好的样子。”

这话说得坦率,反而让我不知如何接。

“你的发言我期待很久了。”高启明看了看表,“论坛结束后,方便一起吃个午饭吗?有些想法,想跟你聊聊。”

“好。”

“那就不打扰了。”他点点头,又朝苏雨晴笑了笑,“雨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雨晴的表情有些复杂。

高启明离开后,苏雨晴低声说:“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什么样?”

“更……骄傲。”她想了想,“现在感觉,落地了。”

九点整,论坛正式开始。巨大的会场座无虚席,前排是领导专家,后面是各地企业家。我的位置在中部靠前,旁边坐着的是东北一家大型农垦集团的总经理,五十多岁,握手时手像铁钳。

开幕式后,前两场发言都是行业专家。数据详实,观点深刻,但总感觉隔着一层——那些话像是从报告里走出来的,不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

轮到我了。

走上发言台时,台下有些轻微的骚动——我大概是今天所有发言者里最年轻的一个。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我抬头看向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灯光有些刺眼。

“各位领导,各位同行,上午好。我是中南省山川集团的林晓。”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去,有些空旷。

“今天站在这里,我想讲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关于土地。

“六年前,我们在清水县租下第一块地做试验田。签合同那天,原来的承包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农,蹲在地头哭了。他说这地他种了三十年,种‘废’了——化肥越用越多,产量却上不去,土板结得锄头都刨不动。”

我调出ppt,第一张照片就是那块地当初的样子:土壤发白,裂缝纵横。

“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施肥,不是播种,是休耕。让地歇一年,种绿肥,深翻,晒垡。那年我们没收入,还倒贴了二十多万。村里人都说我们傻。”

第二张照片是一年后,同一块地,绿油油的紫云英开满花。

“第二年,我们种了黄豆。常规种植的60,但品质检测,蛋白质含量高出15。我们按常规黄豆三倍的价格卖,竟然卖完了。买的人说:这才是小时候的豆味。”

台下开始有窃窃私语。

第二个故事,关于人。

“青河基地有个农户叫老周,今年五十三岁。三年前我们去找他合作,他抽着旱烟,半天才说:‘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玩几天就走了,地可是我们祖祖辈辈的命根子。’”

我放出一段视频,是老周自己用手机拍的。画面摇晃,但声音清晰:“……这是第三年了,地里蚯蚓多了,鸟也多了。昨天我孙子回来,说爷爷,咱家地里有青蛙叫。我听了,一晚上没睡着……”

视频结束,会场很安静。

“去年,老周的儿子,一个在南方打工八年的年轻人,回来了。他说不想让孩子变成留守儿童,更不想让家里的地变成‘留守地’。现在他在我们基地做技术员,一个月工资六千五,比在工厂时少,但他说:‘心里踏实。’”

第三个故事,关于选择。

“创业第四年,我们账上第一次有了盈利——三百二十万。团队开了三天会,讨论这笔钱怎么用。有人提议买辆好车,有人提议换大办公室,有人提议分红。”

我顿了顿:“最后我们决定,把这笔钱全部投入溯源系统开发。当时市面上没有成熟方案,我们只能自己摸索。第一版系统漏洞百出,被消费者骂;第二版成本太高,差点拖垮现金流;到第三版,才算勉强能用。”

ppt上出现溯源系统的界面截图,扫码后出现的种植记录、检测报告、甚至还有一小段农户的短视频。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我看着台下,“因为我们认为,农业的信任危机,不是靠更多的广告、更华丽的包装能解决的。唯一的办法,是透明。透明到每一颗菜都能追溯到它生长的土地,透明到每一个农户都能对着镜头说:‘这是我种的,我敢吃。’”

时间还剩三分钟。

“最后,我想说一个数字。”我翻到最后一页ppt,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数字:73。

“这是我们电商平台上,老客户的复购率。也就是说,每100个买过我们产品的人,有73个会再来。这个数字,比行业平均水平高出三倍。”

我放下翻页笔,看着台下:

“有人问我,做农业最难的是什么?我说,不是技术,不是资金,是耐心。耐心等土地恢复,耐心等农户信任,耐心等消费者认可。这个过程,快不了。”

“所以今天,我们想发起一个倡议——”我深吸一口气,“成立‘中国生态农业产业联盟’。不是行政命令下的联合,不是资本驱动的整合,而是志同道合者的自愿联结。我们愿意无偿开放六年来积累的所有技术标准、管理经验、渠道资源。只有一个要求:加入者必须承诺——对土地负责,对消费者诚实。”

台下先是寂静,然后掌声响起。

不热烈,但持续。

回到座位时,旁边那位东北农垦的老总用力拍了拍我的肩:“小伙子,讲得好!大实话!”

上午的议程结束,人群涌向餐厅。我刚起身,就被几个人围住了。有媒体要采访,有同行要加微信,还有两个省农业厅的官员,说想邀请我去他们省交流。

一一应付完,已经十二点半。苏雨晴在门口等我:“高启明在二楼‘听雨轩’包间。”

包间不大,但很雅致。高启明已经点好了菜,四菜一汤,很朴素。

“随便吃点,下午还有会。”他示意我们坐,“林总的发言,我听了很受触动。”

“高总客气了。”

“不是客气。”高启明认真地说,“我研究过国内外三百多个农业项目。大多数都在讲模式、讲技术、讲资本。很少有人像你这样,讲土地,讲人,讲时间。”

服务员上完菜,退出包间。

高启明给我们盛汤,动作自然:“我直接说吧。启明资本想投资山川,不是财务投资,是战略投资。”

“什么条件?”我问。

他看向我:“第三,我想以个人名义,加入你们发起的那个‘生态农业产业联盟’,并且愿意出资五千万作为联盟的启动基金。”

这个条件,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为什么?”苏雨晴问出了我想问的。

高启明沉默了片刻,摘下眼镜擦了擦:“我博士论文研究的是全球粮食安全。数据很残酷——按照现在的农业生产方式,到2050年,全球需要增加70 的粮食产量,才能养活预计的97亿人口。但与此同时,农业对环境的压力已经接近极限。”

他重新戴上眼镜:“所以回国后,我一直在找一条路——一条既能保证产量,又能保护环境的路。我投过植物工厂,投过基因编辑,投过各种黑科技。但越投越迷茫,因为这些技术都太‘贵’了,贵到普通农民用不起,贵到只能在实验室和高端市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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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看到你们。”他看着我的眼睛,“你们的模式,不依赖昂贵的技术,不依赖高额补贴,就是朴素的生态农业原理,加上现代化的管理和营销。最重要的是——可复制。一个清水县的农民学得会,东北的农民、西北的农民也学得会。”

我握着筷子,手心出汗。

“但我要说实话。”高启明话锋一转,“你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也很严峻。永丰的围剿只是开始,省内省外的博弈会更复杂。你们需要盟友,需要资源,需要……一把保护伞。”

“高总愿意当这把伞?”我问。

“不是我。”他摇头,“是启明资本背后的资源——我们在十三个省有合作基地,在长三角有成熟的销售网络,在农业部有长期的研究合作项目。这些资源,都可以向山川开放。”

他顿了顿:“但我有两个条件。”

“您说。”

“第一,联盟的事要尽快启动。我可以负责联络北方和长三角的企业,你负责中西部。三个月内,要拿出第一批合作示范项目。”

“第二呢?”

高启明看了看苏雨晴,又看了看我:“第二,我希望雨晴能加入联盟的筹备组。她在省里有资源,在学校有经验,而且是连接……很多关系的桥梁。”

苏雨晴愣住了。

“当然,这要看雨晴自己的意愿。”高启明补充,“以及,林总是否同意。”

包间里很安静。窗外的银杏叶正一片片飘落。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最终说。

“理解。”高启明点头,“下周五之前给我答复就行。另外——”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永丰最近在接触的北方资本的信息。他们准备签的对赌协议条款……很苛刻。张永丰这是在赌命。”

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苛刻到惊人:年复合增长率要求80,三年内必须上市,否则创始人团队要承担无限连带责任。

“他为什么这么急?”苏雨晴问。

“因为时间不站在他那边。”高启明分析,“永丰的模式还是传统的那套——规模扩张、价格竞争、政策套利。但这套模式越来越难走了。他必须抢在模式失效前,冲到上市,套现离场。”

他看向我:“所以接下来几个月,永丰会不计成本地打压你们。你们要撑住。”

这顿饭吃到下午一点半。走出餐厅时,高启明忽然说:“对了,沈墨沈总让我带句话——他说故都的事忙完后,去茶馆找他。有个人,他想介绍你认识。”

“谁?”

“一个能决定联盟能否得到官方支持的人。”高启明笑笑,“具体是谁,他说要卖个关子。”

回到会场,下午的议程已经开始。但我脑子里全是高启明的话,还有那份对赌协议。

手机震动,是孙怀圣发来的一条语音,声音压得很低:

“晓哥,出事了。张永丰刚才在省农业厅开了个发布会,宣布永丰要搞‘全省农业产业化联合体’,拉了二十多家企业加盟!他还放话——说要把咱们这种‘小作坊式’的企业‘整合’掉!”

我握紧手机。

棋局,越来越复杂了。

而我的下一步,必须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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