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十五分钟定江山(1 / 1)

周三清晨七点,省农业厅大院已经停满了车。

苏雨晴替我整理西装领带,手指微微发抖。我握住她的手:“别紧张,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我不是紧张。”她抬眼,眼眶有些红,“是觉得……咱们走了六年,才走到这个门口。”

孙怀圣从驾驶座回过头,今天他特意穿了件不合身的白衬衫,领带打得歪歪扭扭:“晓哥,雨晴姐,咱们不是来求人的,是来亮剑的。记到起哈!”

车窗外,陆续有其他企业的人下车。大多数是四五十岁的中年老板,腆着啤酒肚,夹着真皮公文包,互相递着名片,说着客套话。偶尔有几张年轻面孔,眼神里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林总!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嘛!”

张永丰。

他今天穿了身藏蓝色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后跟着两个助理,一个抱资料,一个拎着不知装了什么的高级礼盒。

“张总。”我转身,平静点头。

张永丰走近,笑容满面,声音却压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听说你们拒绝了长风资本?年轻人啊,就是气盛。知道今天坐主席台的是谁吗?周副省长,我老同学的表哥。昨晚我们还一起吃饭呢。”

“那您可得好好汇报。”我也笑,“别辜负了这层关系。”

他笑容一僵,随即恢复如常:“那是自然。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听说你们那个溯源系统,最近出过几次误报?有消费者投诉,扫出来的信息和实际产品对不上?”

我心里一紧。这事发生在半个月前,是系统一次短暂的升级故障,影响不到五十单,我们当天就修复并逐一联系消费者补偿了。他怎么知道?

“小问题,已经解决了。”我面不改色。

“那就好。”张永丰拍拍我的肩,力道不小,“做企业啊,最怕基础不牢。不像我们永丰,二十年的老牌子,稳扎稳打。”

他说完,带着助理扬长而去。

苏雨晴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他在试探你。”

“也在激怒我。”我看着她,“放心,我稳得住。”

八点半,二楼大会议室。

主席台上摆着九张名牌:周副省长居中,左右是农业厅厅长、分管副厅长,以及省发改委、商务厅、科技厅的相关领导。台下前三排是二十家参评企业,按名牌就座。后面几排是媒体和观察员。

我找到第十七号位置坐下,左边是家做食用菌的企业,右边是做茶叶的。苏雨晴和孙怀圣坐在我身后的旁听席。

九点整,领导入场。

周副省长走在最前面,五十四五岁,身材清瘦,戴副黑框眼镜,走路步幅很大。他没穿西装外套,只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老式机械表。

没有冗长的开场白。他直接坐下,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沉稳有力:

“各位企业家,各位同事,早上好。今天这个会,我们不搞形式主义。我只要听三样东西:第一,你们企业到底做了什么;第二,你们做成了什么;第三,未来还想做什么。”

他扫视台下,目光锐利:“每人十五分钟,超时我会打断。开始吧。”

汇报按顺序进行。

第一家是做畜牧养殖的,老板显然很紧张,ppt翻得飞快,满嘴都是“在领导关怀下”“在政策指引下”。讲到第五分钟,周副省长抬手:

“停一下。你刚才说年出栏十万头,饲料转化率多少?”

老板愣住:“这个……大概28吧。”

“大概?”周副省长皱眉,“你们去年领了七百多万的标准化改造补贴,改造后转化率提升了多少?每头猪的用药成本下降了多少?有数据吗?”

老板额头冒汗,翻找文件,手忙脚乱。

“下一个。”周副省长直接说。

会议室内气氛陡然紧张。

接下来的几家,有准备充分的,拿出厚厚的数据册子;有含糊其辞的,被追问几个问题就露了怯。周副省长的问题个个切中要害:

“你说你的大米卖得贵是因为有机,有机认证机构的权威性怎么证明?”

“你带动了五百户农户,户均增收多少?增收的可持续性怎么保证?”

“你投入两千万搞智能温室,投资回收期多长?技术是自己研发还是引进的?”

轮到我们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会议室里有些疲惫,但周副省长的坐姿依旧笔直。

我起身,走到发言席。没有带u盘,而是将手机连接到投影——这是我们昨晚临时改的方案,用公司官网后台实时调取数据。

“各位领导,我是中南省山川投资集团的林晓。接下来十五分钟,我将用三组数据,汇报我们是谁、做了什么、未来想做什么。”

第一组数据:土地。

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卫星地图,聚焦清水县。我滑动手指,地图放大到青河项目区。

“这是我们三年前开始改造的五千亩示范基地。改造前,这片地平均每亩年施化肥128公斤,农药73次。改造后——去年数据,化肥36公斤,农药12次。”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代价是什么?”周副省长问。

第二组数据:人。

屏幕切换,出现电商后台的实时仪表盘。

“这是我们自营电商平台此刻的数据:在线用户32万人,今日订单8743单,平均客单价141元。”我点开用户分析,“值得关注的是——平台73 的订单来自复购客户,平均复购周期28天。”

“这说明什么?”商务厅的领导插话。

“说明消费者不是为‘有机’‘绿色’这些概念买单,而是为可感知的品质和信任买单。”我调出溯源系统的演示视频,“我们每一件产品都有独立二维码,扫码可以看到种植养殖全过程的影像记录、每一次质检报告。消费者买的不是农产品,是透明的生产链。”

第三组数据:未来。

“基于过去六年的实践,我们计划在未来三年做一件事:搭建‘中西部农业产业协同平台’。”我放出沈墨那份构想的简化版,“目标:联合十二个省份的优质生产者,实现技术共享、渠道共建、品牌共生。目前已与三十七家企业达成初步意向。”

这时,农业厅厅长举手:“这个平台,你们凭什么牵头?”

问得直白,也关键。

“凭三样东西。”我竖起手指,“第一,我们跑通了从生产到销售的完整闭环,有可复制的经验。第二,我们自研的数字系统,已经能够支撑跨省多点的协同管理。第三——”

我看向周副省长:

“第三,我们愿意把这个平台的控股权让出来,由参与企业共同决策。山川不谋求垄断,只希望成为连接者和服务者。”

会议室彻底安静了。

按铃声响,十五分钟到。

周副省长没有立刻叫停。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看了我几秒: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省里选你们做重点扶持企业,你们最需要什么支持?”

我深吸一口气:“公平的竞争环境。”

“具体点。”

“比如,”我顿了顿,“在评选龙头企业时,不只看出资额、看营收规模,更要看土壤改良数据、农户增收数据、产品复购数据。让真正在做实事的企业,不用分心去搞关系、做表面文章。”

这句话说完,后排有几个老板的脸色变了。

“好。”周副省长点头,“下一个。”

我回到座位,手心全是汗。苏雨晴在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第十八、十九家企业汇报时,会议室明显有些躁动。我的那番话,像扔进池塘的石头。

终于,第二十家,永丰集团。

张永丰从容起身,他没用ppt,而是让助理给每位领导发了一本精装画册。翻开,全是永丰的现代化厂房、进口生产线、各种奖牌证书的照片。

“各位领导,永丰深耕农业二十年,累计投资超过十五亿元,带动就业五千余人……”他的汇报流畅华丽,数据都是大数:年产值、纳税额、占地面积。

讲到第十一分钟,他话锋一转:

“在快速发展的同时,我们也看到行业的一些……乱象。比如某些新兴企业,打着‘生态’‘有机’的旗号,实际上依靠政策补贴生存,甚至利用信息不对称,误导消费者。”

他翻开画册某一页,上面是几份文件截图:

“比如我们注意到,某企业宣称的‘全程溯源’,其技术合作方实际上是一家注册资本只有五十万的小公司,技术可靠性存疑。再比如,该企业获得的‘省重点龙头企业’称号,评审过程中存在明显的……”

“张总。”周副省长忽然打断。

张永丰停住:“您说。”

“你提到的‘某企业’,是指山川集团吗?”

会议室空气凝固了。

张永丰笑了笑:“我只是举例说明行业现象,不特指……”

“那你就说说你自己的企业。”周副省长合上画册,“你刚才提到永丰年产值八个亿,利润率多少?”

“具体数字?”

张永丰示意助理,助理翻找文件:“107。”

“那你们去年领了多少政府补贴?包括税收优惠、项目扶持、贷款贴息,全部算上。”

助理额头冒汗,张永丰脸色微变:“周省长,这个……”

“不方便说?”周副省长看向农业厅厅长,“李厅长,你那边有数据吗?”

李厅长点头,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根据财政系统记录,永丰集团及关联公司,去年共享受各级财政补贴两千三百七十六万元,税费减免一千八百余万,合计四千一百多万元。”

他顿了顿:“如果扣除这部分,永丰的实际利润率是42。”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张永丰的脸涨成猪肝色。

周副省长拿起永丰的画册,翻到一页:“这个‘中国驰名商标’,是你们去年买的吧?花了多少钱?”

“那是……正常的品牌收购……”

“还有这个‘欧盟有机认证’,”周副省长指着另一张证书,“认证机构是‘国际生态认证中心’,我让外事办查了,这个机构在欧盟官网的认可名单里没有记录。”

他放下画册,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所有人心里:

“张总,永丰二十年,有规模,有贡献,这些省里都记着。但今天的座谈会,我想听到的是你们扎扎实实做了什么,不是花钱买了什么,更不是怎么贬低别人。”

张永丰僵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的时间到了。”周副省长看向手表,“今天上午的会到此结束。下午分组讨论,企业之间多交流学习,少搞小动作。”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林晓,你留一下。”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我起身,在张永丰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中,跟着周副省长走出会议室。

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里,周副省长让秘书倒了杯茶给我。

“坐。”他示意,“刚才你那句‘公平的竞争环境’,是冲着永丰去的吧?”

“是冲着所有企业。”我实话实说,“包括我们自己。如果我们做得不好,也该被淘汰。”

周副省长喝了口茶,沉默片刻:“你那个协同平台的构想,沈墨跟我提过。”

我一愣。

“不用惊讶。”他笑了笑,“我和沈墨是农大的校友。他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有家企业会讲点不一样的东西,让我仔细听听。”

他放下茶杯,眼神变得深邃:

“林晓,你知道中国农业现在最缺什么吗?”

“缺……”

“缺连接。”他接过话,“小农户和大市场之间缺连接,好产品和消费者之间缺连接,新技术和旧经验之间缺连接。你那个平台,就是想做这个连接者,对吧?”

我点头。

“难啊。”周副省长望向窗外,“每个省都有自己的利益,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的算盘。你想让大家把数据共享、渠道共用,比登天还难。”

“但总要有人先做。”我说。

“所以沈墨选了你。”他转回头,“他说你这人有三样东西难得:一是傻气,认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二是土气,根扎在田里,不忘本;三是锐气,敢跟永丰这样的地头蛇叫板。”

我不知该说什么。

“省里那个评选,”周副省长话锋一转,“会以今天座谈会的表现为重要参考。但我给你交个底——就算评上了,扶持资金也不会太多,最多一两千万。杯水车薪。”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真正的机会,在省外,在全国。农业部正在筹备‘全国农业高质量发展示范企业’的遴选,每个省推荐三家。如果你的平台构想能落地,哪怕只是雏形,我都会把山川报上去。”

他伸出手:

“不是因为你汇报做得好,是因为你让我看到——咱们中国的农业,除了卷价格、卷规模,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我握住他的手,那双手粗糙有力。

“需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他收回手,“第一,把你说的那些数据,做成详尽的报告,一周内交给我。第二——”

他顿了顿,眼神严肃:

“第二,提防张永丰。这个人,输不起。”

走出小会议室时,已经十二点半。

苏雨晴和孙怀圣等在走廊,满脸焦急。看到我,两人同时冲过来。

“晓哥!没事吧?”

“周省长说什么了?”

我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热:

“他说……咱们走的路,是对的。”

走廊窗外,正午的阳光炽烈,透过玻璃,在地面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远处,张永丰正和几个人在角落里说着什么,看向我的眼神像淬了毒。

但这一刻,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

当你的脚踩在土地上,背朝着太阳,就没有什么阴影能笼罩你。

而我们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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