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擎策马回到城西大营时,暮色已深。
营中灯火通明,虎贲军正在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与晋阳城中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远处,其他各郡兵马的营寨也陆续亮起火光,连绵数里,蔚为壮观。
“都尉回来了!”
哨兵的高呼声传遍营中。高顺、张辽闻讯快步迎出。
“大哥,丁使君如何说?”高顺问道。
吕擎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兵:“进帐详谈。”
中军大帐内,火把噼啪作响。吕擎脱下披风,走到悬挂的地图前。这是一幅详细的西河郡地形图,上面标注著山川河流、城池戍堡。
“三日后,大军开拔。”吕擎手指点在地图上平定县的位置,“我军为先锋,先行探路。魏续率三千人为左军,曹性率两千人为右军,丁使君自领中军三千人,随后跟进。”
张辽凝视图上:“都尉,我军具体任务是什么?”
“先锋之责有三。”吕擎道,“其一,探查敌情,摸清迷当部兵力部署。其二,清扫沿途障碍,确保大军行进畅通。其三,执行破敌之计。”
高顺和张辽对视一眼。
“破敌之计?”张辽问。
吕擎将自己在刺史府提出的策略详细说了一遍。帐中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此计可行。”高顺沉吟片刻,“但有两个难点。第一,派谁去散播谣言?此人需通晓羌语,熟悉羌人习俗,且胆大心细。第二,夜袭斩首,需要精准的情报——迷当的营寨位置、守卫布置、作息规律,这些都必须摸清。”
张辽补充:“还有地形。羌地多山,我军多为骑兵,山地作战恐难发挥优势。”
“这些问题,我已有所考虑。”吕擎走到案前,提笔在绢帛上写起来,“伯平,你明日一早入城,去找一个人。”
“谁?”
“西河郡来的信使。吴4墈书 无错内容”吕擎头也不抬,“西河太守既然连发三封求援信,必会派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随行。找到这个人,我要知道迷当部的一切——他们的部落分布、首领性格、内部矛盾。”
高顺应诺:“明白。”
“文远,”吕擎转向张辽,“你负责整军备战。七百五十人,全部轻装。每人只带三日干粮,其余粮草由后续大军补给。兵器方面,弓弩箭矢带足,另配短刀、绳索、钩爪——我们要做好山地作战的准备。”
“山地作战?”张辽眼睛一亮,“都尉是要”
“没错。”吕擎放下笔,“迷当部占据的三寨都在山地,骑兵难行。但若是小股精锐攀岩潜入,直捣中军呢?”
张辽深吸一口气:“末将明白了。这三日,我会加强山地训练。”
“还有一事。”吕擎看向二人,“魏续、曹性等将,对我军独领先锋之职恐有不服。行军途中,难免会有摩擦。你们记住——大局为重,但若有人刻意刁难,也不必忍气吞声。”
高顺皱眉:“大哥的意思是”
“虎贲军的威名,是靠打出来的。”吕擎淡淡道,“这一战,不仅要平羌乱,更要在并州军中确立我们的地位。所以,此战必须打得漂亮。”
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亲兵在帐外禀报:“都尉,营外魏续将军派人送来酒肉,说是犒劳先锋将士。”
吕擎略一思索:“收下,回赠十张好弓。就说我军明日开始整训,不便饮酒,待凯旋之日,再与魏将军共饮。”
“诺!”
亲兵离去后,高顺道:“大哥,魏续这是”
“试探,也是示好。”吕擎摆摆手,“不必在意。伯平,你去找向导。文远,随我去校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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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日,虎贲军营中一片忙碌。
张辽将七百五十人分成三队,轮流进行山地训练。离晋阳城西二十里有一片丘陵,虽不及吕梁山险峻,但足够模拟山地作战环境。
“注意脚下!重心放低!”
“攀岩时三点固定,一点移动!”
“绳索打结要这样,牢固又易解!”
张辽亲自示范,他带来的五十名雁门老卒成了最好的教官。这些人在边关三年,常入山剿匪,山地作战经验丰富。
高顺则带着一队人入城,找到了西河郡来的信使和几名从羌地逃出的汉人商贩。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关于迷当部的详细情报。
第三日傍晚,训练归来的将士虽疲惫,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锐气。
中军大帐内,吕擎、高顺、张辽再次聚首。
“都查清了。”高顺指着地图,“迷当部确实有三千余人,但真正能战的不超过两千。其余多是老弱妇孺。他们占据的三寨中,中寨驻有主力约八百人,由迷当亲自坐镇。左右两寨各五百人,由其子侄统领。”
张辽补充:“据逃出的商贩说,羌人善用弓箭,近战多用弯刀。他们习惯在山地设伏,利用地形优势。但有一个弱点——各部之间缺乏配合,往往各自为战。”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吕擎手指敲击着地图上的中寨位置,“离间计要快。明日出发后,伯平,你带二十人先行,伪装成商队,潜入羌地散播谣言。记住,要让人相信谣言,就要有‘证据’。”
他从案下取出一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块制作粗糙的玉佩和一卷帛书。
“这是”高顺拿起玉佩。
“我让工匠连夜赶制的‘信物’。”吕擎道,“玉佩上刻有迷当部图腾的变形,似像非像,让人生疑。帛书上用羌文写了几行字,大意是迷当与汉军密约,事成后得钱粮若干。你们‘不小心’遗落几件,让羌人捡到。”
张辽赞叹:“都尉思虑周全。”
“文远,你率前军二百人,为大军开路。记住,遇小股羌人不必纠缠,快速通过。遇险要地形,先占制高点,确保大军安全通过。”
“诺!”
吕擎站起身:“此战的关键,在于快。我们要在迷当部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离间、探查、突袭三步。所以,明日出发后,全军日行八十里,五日之内,必须抵达平定县外围。”
“五日?”高顺皱眉,“从晋阳到平定,四百余里,且多山路”
“能做到吗?”吕擎看向张辽。
张辽沉吟片刻:“若轻装急行,一人双马轮换,五日可到。但将士体力消耗会很大,抵达后需要休整才能作战。”
“那就休整一夜。”吕擎道,“第六日黎明,发动突袭。”
他走到帐中悬挂的铠甲前,伸手抚过冰凉的铁片:“这一战,不只是为了平定羌乱,更是为了虎贲军的威名。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并州虎贲,战无不胜。”
帐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亥时。
“都去休息吧。”吕擎道,“明日卯时,准时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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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十,卯时初刻。
晋阳城西,校场。
八千并州军集结完毕,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丁原一身戎装,立于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台下众军。
“将士们!”他的声音在晨风中传开,“羌人作乱,犯我疆土,掠我百姓。今日,我并州男儿西进平乱,当扬我汉军威名,复我边疆安宁!”
“必胜!必胜!必胜!”八千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九霄。
丁原抬手,呼声渐止。
“吕擎听令!”
“末将在!”吕擎出列。
“命你率虎贲军为先锋,即刻出发,为大军开路!”
“诺!”
“魏续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左军三千人,午时出发,沿北路行进!”
“诺!”
“曹性听令!”
点将毕,吕擎翻身上马。身后,七百五十骑已整装待发。
晨光中,玄甲映着朝阳,长戟如林。
“弟兄们!”吕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去西河,平羌乱,立军功,扬虎贲威名!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七百五十人齐声回应,气势如虹。
“出发!”
虎贲军率先开拔,马蹄声如雷,向西而去。一人双马,轻装简从,行军速度极快。
城楼上,丁原望着远去的烟尘,对身旁的魏续、曹性等将道:“你们看,吕文渊这支部队如何?”
魏续哼了一声:“架势倒是摆得足,就不知道真打起来怎么样。”
曹性倒是中肯:“行军严整,士气高昂,确是一支精兵。那日校场,我见过他练兵,有一套。”
丁原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吧。此番平羌,我要看到并州军的锋芒。”
城外,虎贲军已远去十里。
吕擎一马当先,身后是高顺、张辽。秋日的晨光洒在玄甲上,泛起冷冽的光泽。
前路漫漫,山峦叠嶂。
但虎贲军的马蹄,已踏上了征途。
“伯平,”吕擎头也不回,“你带二十人先行,按计划行事。”
“明白!”高顺应声,点了二十名精锐,脱离大队,加速向前。
“文远,”吕擎又道,“前军就交给你了。记住,遇敌不必缠斗,我们的目标是以最快速度抵达平定县。”
“末将领命!”张辽抱拳,率二百前军加速行进。
吕擎看着前方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山峦,眼神坚定。
这一战,是虎贲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