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前后，雾气渐散。嗖餿暁说旺 首发队伍在一处山泉旁短暂休整，人马饮水。吕擎登上一处高地，向北眺望。
远山如黛，层峦叠嶂。更北方，隐约可见一道烟柱升起，笔直而黑——那是烽火。距离太远，看不清是几道烟，但既然有烽烟，说明匈奴人已经不远了。
“还有多远？”吕布跟上来问道。
吕擎估算了一下：“大约三十里。但接下来是山路，速度会慢下来。未时应当能到。”
正说著，前方哨探飞马回报：“报！西北五里发现马蹄印迹，约十余骑，去向东北，应是匈奴游骑哨探！”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
吕擎面色一凝：“痕迹新旧？”
“马蹄印尚湿，露水未干，应是今晨经过。”
“传令全军，保持静默，加速通过此地！”吕擎翻身上马，“匈奴游骑既然往东北去，说明他们主力还未转向正南。我们还有时间！”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不再吝惜马力，全力宾士。
未时二刻，野狼谷在望。
这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山谷，长约三里，谷底宽约二十至三十步，勉强容四骑并行。两侧是低矮的土石山坡，高约十数丈，坡度较缓，长满灌木和荒草。谷道蜿蜒，有几个拐弯处视线受阻，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更重要的是，谷口处有清澈溪流穿过，这是匈奴大军必经的饮水点。
“高顺，带你的人上去，仔细勘察！”吕擎下令，“其余人，隐蔽休息，人不解甲，马不卸鞍！”
“诺！”
高顺率三个小组十二人，分头攀上两侧山坡。吕擎与吕布则下马，步行进入谷道实地查看。
谷内寂静，只有风声和溪流潺潺。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在谷底投下斑驳光影。吕布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搓了搓：“土质松软，马蹄印会很明显。”
“正好。”吕擎环视四周，“我们要让匈奴人知道这里有人埋伏，但又不能让他们知道有多少人。”
“大哥的意思是？”
“虚虚实实。”吕擎指向几处关键位置，“在那里，那里，还有那个拐弯处，布置绊马索和陷坑，但要做得明显一些，让匈奴前锋能够发现。”
吕布眼睛一亮：“俺懂了！前锋发现陷阱，必定小心谨慎，行军速度就慢下来了！”
“不止如此。”吕擎嘴角微扬，“前锋发现陷阱，会回报中军。中军将领得知前方有埋伏，必然会调整队形，加强戒备——而这，正是最耗费时间的。”
两人正说著，高顺从山坡上滑下，快步走来：“司马，地形勘察完毕。西侧山坡有三处制高点，可俯瞰全谷；东侧山坡较陡，但有两条采药人走的小径，可迂回至谷口。谷道内有五处拐弯，其中两处视线极差，适合伏击。”
“好。”吕擎点头，“你带人在西侧制高点布置弓弩手，东侧小径派两个小组把守，防止匈奴人从侧翼包抄。记住，所有人隐蔽，不得生火，不得喧哗。”
“诺！”
“布，”吕擎转向弟弟，“你带三个小组，在谷道内布置明显的绊马索和陷坑。记住，要明显，但不能太假，要让匈奴人觉得我们是想埋伏他们，但因为匆忙，布置得不够隐蔽。”
吕布咧嘴一笑：“这个俺在行！保证让那些匈奴崽子看得清清楚楚，又不敢大意！”
命令迅速传达。虎贲军百人如精密的机器般开始运转。弓弩手携弩攀上西侧山坡，借助灌木和岩石隐蔽；东侧小径，两个六人小组悄然占据有利位置；谷道内，吕布亲自带人挖掘浅坑、设置绊索。
吕擎登上一处制高点，俯视整个山谷。从这里看下去，虎贲军的布置一目了然——西侧山坡上，弓弩手分三组呈品字形布置，可覆盖谷道大部分区域；东侧小径的守军隐蔽极好，几乎看不见踪迹；谷道内，几处明显的绊马索在阳光下反光，像是故意暴露的破绽。
“司马，这样布置会不会太明显了？”高顺在一旁低声道，“匈奴人若看穿是疑兵之计，直接冲过来怎么办？”
“他们不敢。”吕擎笃定道，“匈奴人南下劫掠，求的是财货人口，不是拼命。发现前方有埋伏，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探查清楚，而不是贸然硬闯。而这探查的时间，就是我们争取到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的疑兵。若匈奴人真敢轻敌冒进，山坡上的弓弩手会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高顺恍然，不再多言。
布置完毕，已是申时。秋日西斜，山谷中阴影渐长。虎贲军将士各自就位，啃著冰冷的干粮，静静等待。
吕擎与吕布、高顺聚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摊开地图做最后推演。
“按匈奴人的行军速度，若未在沿途耽搁，前锋应当在明日辰时前后抵达野狼谷。”吕擎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主力中军大约滞后一个时辰。我们要打的，就是中军。”
“大哥，要不要先干掉他们的前锋？”吕布摩拳擦掌，“百来人，俺带三十个兄弟就能收拾！”
“不行。”吕擎摇头，“干掉前锋，匈奴人就知道谷中有埋伏，可能会绕路，或者集结重兵清剿。我们要的是混乱，不是激怒。”
他看向二人：“记住战术：待匈奴前锋安然通过，中军进入伏击区后，西侧弓弩手先以三轮齐射复盖谷道，不必求杀伤，但求声势。而后，布，你带二十人从东侧小径杀出，突袭中军前部，同样不求全歼，只需撕开一个口子，制造混乱，然后立刻撤回。整个战斗，不超过一刻钟。”
“一刻钟？”吕布皱眉，“太短了吧？”
“足够了。”吕擎目光深邃，“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敌，是让匈奴人停下来，犹豫，整顿队形。这一停一整顿，至少耽搁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可能就是离石城守军加固城防的关键时间，也是丁使君主力赶上的关键时间。”
吕布与高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明悟。
天色渐暗。山谷中升起寒意。
吕擎靠坐在岩石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飞速运转——这一战的成败，不仅关系到离石城的安危，更关系到他们兄弟能否在并州军中真正立足。胜了，前路坦荡；败了，一切皆休
“大哥。”吕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在想啥？”
吕擎睁开眼，看到弟弟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在想这一仗之后的事。”
“之后？”吕布咧嘴，“之后当然是庆功啊！俺听说晋阳城里有家酒肆，羊肉炖得烂，酒也够劲！等打完仗，俺请大哥去喝个痛快！”
吕擎笑了：“好，打完仗，咱们兄弟好好喝一顿。”
夜色完全笼罩山谷。星斗渐明，银河横空。
野狼谷中，百名将士屏息以待。远处，隐约可闻狼嚎，凄厉而悠长。
明日，这里将不再是野狼的领地，而是汉家儿郎浴血的战场。
吕擎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一切，就看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