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官道上如雷鸣般滚过。
吕擎率虎贲军百骑出晋阳北门时,日头刚过午时。秋日的阳光斜照下来,将骑士和战马的影子拉得细长。一人双马,两百匹战马奔腾的声势颇为惊人,卷起的烟尘如一条黄龙,向北延伸。
“全队注意!保持队形!前哨扩大侦察范围!”吕擎的声音在风中传来,清晰而冷静。
虎贲军以三人为一小组,呈楔形队形前进。每名士卒除自身坐骑外,还牵着一匹备用马,马上驮著弓弩箭矢、三日干粮和少量饮水和盐。轻装简从,正是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
吕布策马行在兄长身侧,不时回头查看队形。他肩上扛着那杆“破军”戟,戟刃在阳光下寒光闪烁。经过月余打磨,这支百人队伍的行军队列已相当严整,即便是在疾驰中,各小组间的距离仍保持得恰到好处,既能相互呼应,又不至于太过密集成为箭靶。
“大哥,照这个速度,明天日落前能到野狼谷么?”吕布大声问道。风声呼啸,不大声几乎听不清。
吕擎目视前方,心中快速计算。晋阳距野狼谷约二百三十里,一人双马换乘,不惜马力全力宾士,一日夜可行一百五十里左右。但人需要休息,马更需要。
“今夜子时前赶到灵石驿,休整两个时辰,喂马进食。明日拂晓出发,午后应当能到。”吕擎答道,“前提是沿途没有意外。”
所谓意外,可能是遭遇小股匈奴游骑,也可能是山路难行,甚至可能是军中有人故意使绊——虽然丁原给了手令,但难免有些关卡守将会刁难。
事实证明,吕擎的担心并非多余。
申时三刻,队伍抵达第一处关隘——狼孟戍。这是晋阳北出太原盆地的第一道关口,两侧山势险峻,中间一道夯土关墙横亘,上有戍卒巡逻。
虎贲军还未至关前,便见关门紧闭,墙头戍卒张弓搭箭,如临大敌。
“止步!”墙头一名队率模样的军官高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纵马驰骋?”
吕擎抬手,全军缓缓停下。他独自策马上前,从怀中取出丁原手令,高举过头:“并州刺史丁使君麾下,兵曹司马吕擎!奉使君军令,北上迎击匈奴!此为使君手令,请查验!”
那队率示意放下吊篮。吕擎将手令放入,吊篮升起。片刻后,关门缓缓打开,但那队率仍站在门洞内,挡在路上。
“吕司马有礼了。”队率抱了抱拳,脸上却没什么敬意,“手令查验无误。不过司马只带百人,就要北上迎击匈奴?末将守关有责,需问清楚,以免有诈。”
吕布在后方听得火起,正要发作,被身旁高顺按住。
吕擎面色不变,淡淡道:“军情紧急,详情不便细说。使君主力随后便到,阁下若不信,可派人往晋阳求证。但若延误军机,使君怪罪下来”
他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已明。
队率脸色变了变,犹豫片刻,终于侧身让开:“既是使君军令,末将不敢阻拦。请!”
虎贲军鱼贯过关。经过那队率身边时,吕布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对方倒退半步。
出关后,吕布策马追上兄长,低声道:“大哥,那厮分明是故意刁难!”
“意料之中。”吕擎目视前方,“魏续、侯成在营中经营多年,亲信遍布。这狼孟戍的守将,恐怕与他们有些关系。”
“等俺回去,非揍那厮一顿不可!”
“不必。”吕擎摇头,“打赢这一仗,比揍他十顿都管用。继续赶路!”
马蹄声再起。
夜幕降临时,队伍已驰出八十余里。秋夜寒意渐浓,露水打湿了皮甲,贴在身上冰凉。士卒们默默前行,只有马蹄声和偶尔的咳嗽声打破寂静。
吕擎抬头看了看星空,判断方位和时间。按照现代特种兵的经验,夜间行军最考验部队的纪律和耐力。虎贲军虽训练有素,但毕竟是首次实战急行军,他必须时刻关注士卒状态。
“传令,前队变后队,轮流休息。”吕擎下令,“每小组轮流有一人控马,两人在马背上假寐。半个时辰一轮换。”
命令层层传递。队伍开始有序调整。这种行进间轮休的方法,是吕擎结合现代长途行军经验所创,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持士气和体力。
吕布学着兄长仰观星象,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挠头道:“大哥,你咋知道啥时辰了?”
“看北斗。”吕擎指著北方星空,“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此刻斗柄指向戌位,应是戌时三刻。”
吕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叹道:“大哥,你懂的真多。俺就会打架。”
吕擎看了弟弟一眼,夜色中,吕布的脸庞轮廓分明,眼中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纯直与热忱。他心中微动,温声道:“布,乱世之中,能打是本事。但只会打,还不够。你要学的还很多。”
“俺晓得!”吕布咧嘴一笑,“有大哥在,俺慢慢学!”
子时初,前方出现点点火光——灵石驿到了。
这是一座官道旁的驿舍,规模不大,有马厩、水井和十几间房舍。驿丞早已被马蹄声惊醒,提着灯笼战战兢兢迎出来。
吕擎再次出示手令,要求补充饮水,并借用马厩喂马。驿丞哪敢不从,连忙招呼驿卒帮忙。
两个时辰的休整极其宝贵。士卒们卸鞍喂马,自己则啃几口干粮,饮些冷水,然后裹着毛毯靠在墙根假寐。吕布亲自检查每匹战马的状态。
吕擎没有休息,而是与高顺摊开简陋的地图,再次推演野狼谷的地形和战术。
“司马,野狼谷的地形图是十年前绘制的,未必准确。”高顺低声道,“若谷道已变,或者匈奴人改走他路”
“所以需要哨探。”吕擎手指点在地图某处,“明日抵达后,你带三个小组,先行勘察地形,寻找最佳设伏点。我要知道谷道宽度、两侧山坡坡度、有无小路迂回,一切细节。”
“诺。”
“记住,”吕擎抬眼看向高顺,“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敌军,而是扰乱迟滞。所以伏击点要选在匈奴中军通过的位置,而不是前锋。前锋遇袭,只会激起匈奴人的凶性;中军遇袭,才会真正造成混乱。”
高顺重重点头,眼中露出敬佩之色。这种对敌人心理的精准把握,远超寻常将领。
寅时三刻,休整结束。虎贲军再次上马,趁著夜色继续北上。
这一路更加难行。离开太原盆地后,进入吕梁山东麓的丘陵地带,官道变得崎岖,时常需要翻越山梁。秋日晨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十步,队伍不得不放慢速度。
吕擎命前哨扩大侦察范围至三里,并让每个小组保持更紧密的联系。在这样的地形中,若遭遇匈奴游骑,将极为凶险。
幸运的是,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