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而紧张的一夜终于过去。黎明时分,派往村外高处的哨探传回消息,北方尘头大起,约有五十骑左右的鲜卑骑兵,正沿着官道,不紧不慢地朝着村落方向而来。
消息传来,留守村中的青壮们刚刚松懈些许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尽管有吕擎的布置和鼓舞,但当真正得知胡骑将至时,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依旧难以抑制。不少人脸色发白,握著武器的手心渗出冷汗,呼吸也变得粗重。
吕擎站在加固后的栅栏后,透过瞭望孔的缝隙,冷静地观察著远方那道逐渐逼近的烟尘。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该来的,终究来了。
吕布则如同被关在笼中的猛虎,在栅栏后来回踱步,浑身肌肉紧绷,那双虎目中燃烧着熊熊战意,以及一丝被压抑的烦躁。他渴望战斗,渴望用手中的铁戟,将这些胆敢侵犯家园的胡人撕碎。但哥哥严令,未得信号,不得擅自出击,他只能强忍着。
“都稳住!”吕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卫者的耳中,“记住你们的布置,记住我们的优势!胡骑虽凶,但我们是守家!他们远来疲惫,我们以逸待劳!他们不明虚实,我们占据地利!”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躁动不安的人群稍稍平静下来。如蚊徃 追最新璋踕人们紧紧握住手中的猎叉、柴刀,或是拉紧了简陋猎弓的弓弦,目光死死盯住村口那条唯一的通路。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日头渐渐升高,秋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弥漫在村口的凛冽杀气。
终于,远方传来了沉闷如雷的马蹄声!起初只是隐约可闻,很快便如同夏日暴雨前的闷雷,滚滚而来,越来越响,震得人心头发慌。地面开始微微颤抖。
烟尘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清烟尘中那些纵马驰骋的身影!
来了!
五十余骑鲜卑骑兵,如同一股裹挟著死亡气息的浊流,呼啸著冲到了村外约二百步的地方,缓缓勒住了战马。
这些骑兵个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剽悍与风霜之色。他们穿着杂色的皮袄,有的外面套著简陋的皮甲,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皮帽,腰间挂著弯刀,背上背着角弓,马鞍旁还挂著套索、骨朵等武器。他们骑术精湛,战马虽然不算特别神骏,但耐力极佳,此刻正喷著响鼻,不安地刨著蹄子,马上的骑士则用狼一般凶狠贪婪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座看似寂静,却又透著几分诡异的村庄。辛捖本鰰栈 已发布罪辛彰结
为首一人,格外雄壮,骑着一匹格外高大的黑马,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让他本就凶恶的面容更添几分戾气。他便是这支骑兵的百夫长,秃发乌弧。
秃发乌弧眯着眼睛,扫视著村庄。他看到村口明显被加固过的栅栏,看到栅栏后隐约晃动的人影,也看到了栅栏上悬挂的那些皮甲和零零散散、颜色各异的旗帜。他的目光又在村口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空地上扫过,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作为经常寇边掠抢的老手,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村子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而且似乎有准备?那些旗帜和皮甲,虽然杂乱,但数量似乎不少?还有,昨夜派出的游骑回报,说似乎听到村中有兵马调动的声响,看到有尘土扬起
不过,这种疑虑只是一闪而过。他秃发乌弧纵横边地多年,屠灭的小村寨不知凡几,汉人的村庄,就算有所准备,又能如何?无非是多费些手脚罢了。五十名精锐的鲜卑勇士,足以踏平任何敢于抵抗的汉人村落!
“吁——”他勒住战马,扬起手中的马鞭,指著村口,用生硬的汉语,嚣张地叫骂起来:
“栅栏后面的两脚羊听着!老子是鲜卑勇士秃发乌弧!识相的,立刻打开栅栏,献出所有的粮食、牲畜和女人!再送上十个壮丁为奴,老子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们这些废物一条狗命!”
他身后的鲜卑骑兵们也跟着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怪叫和哄笑,各种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向村庄,试图用这种方式摧垮守军的意志。
“要是敢说个不字!”秃发乌弧脸上刀疤扭曲,狞笑道,“老子就杀光你们这些男人,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垒成京观!女人全部抓回草原为奴!孩崽子全部摔死!鸡犬不留!”
凶残的威胁,伴随着胡骑们嚣张的气焰和那扑面而来的血腥煞气,如同实质的寒风,穿透栅栏,席卷了整个村口防线。
一些胆气稍弱的青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手中的武器几乎要拿捏不住。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恐惧的气息,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吕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握著铁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汹涌,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个嚣张的百夫长撕成碎片!他转头看向吕擎,眼中满是请战的渴望。
吕擎却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叫骂,他的目光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他轻轻按住了吕布蠢蠢欲动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
“沉住气。”他低声道,声音只有兄弟二人能听见,“他在试探,在激怒我们。不要上当。”
他透过瞭望孔,仔细观察著胡骑的阵型、装备,以及那个百夫长的位置。对方虽然嚣张,但并没有立刻发起冲锋,显然也有所顾忌,尤其是在看到村口的防御工事和那些疑兵之术后。
“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声,不许露头,更不许放箭!”吕擎对身边一个负责传令的年轻人低声吩咐。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栅栏之后,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守军们自己听来,如同擂鼓。
村庄诡异的沉默,让秃发乌弧的嚣张气焰为之一滞。他预想中的哭喊、哀求或者慌乱射击并没有出现。这种沉默,反而像是一头蛰伏凶兽的凝视,让他心中那丝不安再次升起。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寂静的栅栏,以及栅栏后那些若隐若现的人影和旌旗,脸上的刀疤抽搐了一下。
铁骑临门,煞气冲天。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预想中的脆弱羔羊,而是一座沉默的、布满荆棘的堡垒,以及堡垒中,那两双如同即将出鞘绝世神兵般、冰冷而锐利的眼睛。
气氛,在双方的对峙中,绷紧到了极限。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