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村庄、远山以及北方天际那几道尚未完全消散的烽烟,都染上了一层凄厉的橘红色。寒风卷过空旷的原野,带着呜咽之声,更添几分肃杀。
村口的混乱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妇孺老弱大部分已经按照吕擎的指令,沿着预先勘探好的隐蔽小径,撤往村后那座被兄弟二人经营了数年的秘密山谷。那里有水源,有提前储备的一些粮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目前最安全的避难所。
此刻,村口通往外界的主干道及两侧区域,成了临时的工事修筑现场。
吕擎站在村口那简陋的木质栅栏旁,目光锐利如鹰,扫视著前方那片相对开阔、适合骑兵冲锋的缓坡地带。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前世在特种部队学到的各种防御、阻滞、游击战术,与眼前的地形、现有的材料以及敌方(鲜卑骑兵)的特点迅速结合,形成了一套清晰的防御方案。
“赵叔,”他看向身旁一脸凝重、手持猎叉的猎户赵大叔,“你带一队人,沿着这条路往前一百五十步,在两侧灌木丛后,每隔十步,斜向埋设削尖的木桩,不用太深,但要隐蔽,马腿撞上即断。” 这是最简单的反骑兵障碍,旨在打乱骑兵冲锋的初始阵型。
“明白!”赵大叔应了一声,立刻招呼十几个手持铁锹、柴刀的青壮,扛起早已准备好的尖木桩,向前奔去。
“李大哥,”吕擎又看向另一个身材敦实、名叫李虎的年轻人,“你带人在栅栏前三十步到五十步的区域,挖掘陷马坑。坑不用太宽,但要深,坑底插上尖刺,上面用树枝草席覆盖,再撒上浮土掩饰。” 这是对付冲锋骑兵的利器,一旦马蹄踏入,非死即伤。
“擎哥放心,保证让那些胡狗人仰马翻!”李虎瓮声瓮气地应道,带着另一队人,挥舞著工具,开始奋力挖掘。叮叮当当的挖掘声和号子声,在黄昏中响起。
吕布则像一头精力无穷的猛虎,穿梭在人群中。他不需要具体指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激励和威慑。看到哪里需要力气,他便上前帮忙。需要搬运沉重的巨木加固栅栏,他一人便能扛起需要三四个人才能抬动的木头;需要将巨大的石块垒砌成简易的矮墙作为屏障,他双手一抱,便能将数百斤的石头稳稳放到位。他那惊人的效率,看得周围的青壮目瞪口呆,继而士气大振。卡卡小说徃 勉费阅渎
“布,”吕擎招手将弟弟叫到身边,指著栅栏两侧以及更远处一些起伏的土丘和枯草丛,“光靠硬挡不行,我们人少,还要用‘疑兵之计’。”
“疑兵之计?”吕布浓眉一挑,有些不解。
“对。”吕擎解释道,“鲜卑人不知道我们村里的虚实。我们要让他们觉得,这里不仅有防备,而且兵力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让他们不敢轻易全力进攻。”
他详细吩咐道:“你带几个手脚麻利的,去砍伐更多的树枝,绑成扫帚状。入夜后,选派机灵的人,骑着村里仅有的几匹驮马,在这些区域,”他手指划了几个范围,“拖着树枝来回跑动,扬起尘土。再找些人,分散开,每隔一段时间就敲响铜锣、皮鼓,制造喧哗,模仿军队调动的声响。”
吕布眼睛一亮,他虽然不擅长谋划,但一点就透:“哥,我懂了!就是吓唬他们,让他们以为咱们村里藏了很多兵,不敢随便冲过来!”
“没错。”吕擎点头,“还有,把村子里那些简陋的皮甲、头盔,找一些挂在栅栏显眼处,远远看去,像是有甲士守卫。再把村里所有的旗帜、甚至颜色鲜艳的布条都找出来,插在栅栏和屋顶上,显得旌旗招展。”
吕布越听越是兴奋,看向哥哥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哥,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些法子太厉害了!比直接冲出去砍杀还管用!”
他以前只觉得哥哥武力高强,教导他的戟法精妙无比。但直到此刻,亲眼看到哥哥运筹帷幄,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组合起来,形成一套令人心悸的防御体系,他才真正明白,哥哥的“厉害”,远不止于个人武勇。这是一种他尚未完全理解,却能感受到其磅礴力量的“智慧”。
“力量很重要,布,”吕擎看着弟弟,语重心长,“但智慧,能让力量发挥出十倍、百倍的效果。为将者,不仅要勇,更要谋。”
吕布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我这就去办!”
夜幕渐渐降临,寒风更劲。
村口的工事在火把的照耀下加紧进行。陷马坑已经挖好了七八个,巧妙地分布在不同角度;绊马索和尖木桩也隐蔽地设置妥当;栅栏得到了显著的加固,上面挂起了零零散散的皮甲和各式各样的“旗帜”。
而在吕擎指定的那些区域,一些被选中的村民,按照吩咐,骑着马拖着树枝开始跑动。虽然人数不多,但在夜色和刻意控制下,扬起的尘土和隐约传来的马蹄声,足以给远方的观察者造成误解。同时,零星的锣鼓声、叫喊声也在村子的不同方位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营造出一种人马调动、严阵以待的假象。
吕擎站在栅栏后的阴影里,如同潜伏的猎豹,冷静地观察著这一切。他的安排并非完美无缺,很多细节都显得粗糙,但对于缺乏精密侦查手段、习惯于依仗骑兵优势横冲直撞的鲜卑游骑来说,已经足够形成威慑。
他知道,这只是在争取时间。真正的血战,很可能无法避免。但每多争取一刻,村民就多一分安全,他们也能多一分准备。
吕布安排好各项事宜,回到吕擎身边,看着夜色中仿佛变得有些陌生的村庄,感受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肃杀,低声道:“哥,都安排好了。那些胡狗要是敢来,先让他们喝一壶!”
吕擎拍了拍弟弟坚实的臂膀,没有多言。兄弟二人并肩而立,目光投向北方深邃的黑暗,那里,危机正在逼近。
料敌于先,巧布疑阵。这不仅仅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准备,更是吕擎将他来自另一个时代的智慧和知识,在这个古老战场上的一次牛刀小试。效果如何,天亮之后,便可见分晓。而吕布心中,对大哥的敬佩与信赖,已然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