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寒风像是浸了冰水的刀子,刮过并州九原县这片贫瘠的土地。连续数年的收成不佳,不仅让人烟稀少的边境村落日子更加艰难,连带着山林里的野兽也愈发躁动不安。饥饿,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共同的敌人。
七岁的吕擎和吕布,已经褪去了大半幼童的圆润,身形抽条,如同两株在风沙中顽强生长的小白杨。吕擎身姿挺拔,眉宇间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愈发明显,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周遭时总带着一种审视与警惕。长期的、远超同龄人的系统性锻炼,让他看似清瘦的躯体下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与协调性。
而吕布,则更像一头茁壮成长的小豹子,肩宽背阔,肌肉贲张,七岁的年纪已近乎有寻常十岁孩子高,站在那里便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他性情依旧直率如火,但在吕擎数年如一日的言传身教下,这团火有了方向和约束,少了几分莽撞,多了几分沉稳的底子。他对哥哥的信服已然刻入骨髓,哥哥的话,便是他行事的准则。
这年冬天,格外的冷。
清晨,天色未明,村口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嚎和惊慌的叫喊,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狼!是狼!俺家的羊被拖走了一只啊!” 猎户赵大叔的声音带着痛心和愤怒,在寒风中传得老远。
村民们被惊动,纷纷裹着破旧的棉袄皮裘涌到村口。只见羊圈外围的简陋栅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雪地上残留着凌乱的狼爪印和拖拽的血痕,一直延伸向远处灰蒙蒙的山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狼群特有的腥膻味。
“是饿红眼的狼群!” 张老丈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爪印,脸色凝重,“看这脚印,不止一头。这年景,山里头没吃的,它们这是盯上咱们村子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民中蔓延。狼群,对于他们这些边境村落而言,是比小股胡骑更常见的噩梦。这些畜生狡猾、残忍,一旦尝到甜头,便会接二连三地来袭扰,不把村子祸害够本绝不罢休。往年也有狼患,但像今年这样直接突破栅栏拖走牲畜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这可咋办啊?”
“俺家就指望那几只羊过冬了”
“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恐惧。村里的青壮本就不多,还要时常防备胡人,面对神出鬼没的狼群,实在是力有不逮。
吕擎和吕布也站在人群里。吕布看着雪地上的血迹和狼爪印,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浓眉紧锁,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起一股被挑衅的怒火。他天生就对这种力量间的对抗极其敏感。
吕擎则要冷静得多。他仔细观察著狼群的足迹、方向,估算著狼的数量和体型,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威胁,否则整个冬天,村子都将不得安宁,甚至可能危及人命。
“张爷爷,赵叔,” 吕擎走上前,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定,“不能让它们再来。得把它们打怕,或者打死。”
众人目光聚焦在这个七岁的孩子身上。若是寻常孩童说这话,只会惹来嗤笑。但吕擎不同,这几年来,他表现出的早慧和沉稳,以及他带着弟弟捣鼓的那些看似玩耍、实则颇有章法的“练武”,早已让村民们不敢小觑。尤其是吕布那身越来越骇人的力气,更是让大人们都暗自咋舌。
“擎娃,你说得轻巧,” 一个村民叹气道,“那可是狼!成群结队的,凶得很!咱们大人都不敢说能对付”
“它们饿了,我们也有力气。” 吕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和布,可以去试试。”
“哥!” 吕布一听,立刻兴奋地跨前一步,站到吕擎身边,胸膛挺得高高的,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他的力量和决心。
张老丈看着兄弟二人,尤其是吕擎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信赖。他沉吟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唉!也只能试试了。赵家小子,你经验多,帮着两个孩子看看,千万要小心!”
赵大叔点了点头,看向吕擎兄弟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复杂,既有担忧,也有一丝期望。
接下来两天,吕擎没有贸然行动。他让赵大叔带着,仔细查看了狼群可能出没的几条路径,最终选定了一处位于山林边缘、靠近水源的洼地作为伏击点。这里视野相对开阔,背靠一块巨大的岩石,可以有效防止被包围。
然后,便是准备。
吕擎没有向村民索要弓箭刀枪,那些东西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未必有他们自己的身体好用,而且容易限制灵活性。吴4墈书 首发他带着吕布,利用手边能找到的一切资源。
他们砍来韧性极佳的藤蔓,在吕擎的指导下,吕布凭借蛮力,在一些狭窄的兽径上设置了好几个简易却致命的套索陷阱。吕擎则利用尖锐的石片和硬木,制作了几根粗糙但分量十足的木矛,前端用火烧法加固。他甚至让吕布搬来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堆在巨石上方,作为最后的阻击手段。
整个过程,吕布对哥哥的各种“奇思妙想”佩服得五体投地,执行起来更是卖力无比。他力气大,干这些体力活效率极高。兄弟俩默契的配合,让旁观的赵大叔都暗自心惊,这哪像是七岁孩子能想到、能做到的事情?
第三天黄昏,阴云低垂,寒风凛冽。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吕擎和吕布提前埋伏在了洼地巨石后面。两人穿着厚实的旧皮袄,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但眼神却格外明亮。吕布兴奋中带着紧张,不住地活动着手脚。吕擎则如同老练的猎手,呼吸平稳,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陷阱区域和山林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就在吕布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伴随着低沉的呜咽,从林间传来。
来了!
吕擎轻轻碰了碰弟弟,示意他噤声。
很快,几双绿油油、闪烁著饥饿凶光眼睛,在暮色中亮起。三头体型瘦削但骨架颇大的灰狼,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树林。它们耸动着鼻子,显然闻到了附近有猎物的气息,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
领头的那头公狼格外警惕,它没有立刻冲向可能存在的“猎物”,而是绕着洼地边缘逡巡。
吕布屏住呼吸,肌肉绷紧,像一头即将扑食的幼虎。吕擎则冷静地观察著狼群的动向,计算着它们踏入陷阱的概率。
终于,饥饿驱散了谨慎。一头母狼忍耐不住,朝着吕擎故意放置的一块沾染了羊膻味的破布方向冲去。
“咔!”
一声轻响,早已绷紧的藤蔓套索猛地弹起,精准地套住了母狼的一条后腿,将它倒吊了起来!母狼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嚎叫,拼命挣扎。
另外两头狼受惊,下意识地后退,但领头的公狼呲出獠牙,低吼一声,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被同伴的遭遇激起了凶性,目光凶狠地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了巨石方向——它嗅到了人的气味!
“嗷呜——!” 公狼长嚎一声,率先朝着巨石猛扑过来!另一头狼紧随其后。
“布!左边那头你的!” 吕擎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冷静,瞬间抚平了吕布因狼群扑来而产生的一丝慌乱。
“好!”
吕布应声而动,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从巨石后跃出,非但不退,反而迎著那头扑向自己的饿狼冲了上去!七岁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饿狼凌空扑至的瞬间,他一个矮身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狼吻,同时蓄满力道的右拳,如同铁锤般,狠狠地砸在了狼的腰肋部位!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铜头铁尾豆腐腰!这是吕擎早就告诉过他的狼的弱点!
那饿狼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扑势戛然而止,像一滩烂泥般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吕布这一拳,竟直接将它的脊椎打断!
与此同时,吕擎也动了。
他的动作更加精准、高效。面对扑来的公狼,他脚步一错,身体如同鬼魅般向旁滑开半步,公狼锋利的爪子擦着他的皮袄掠过。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吕擎手中那根简陋的木矛,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从公狼张开的血盆大口斜向上刺入!
“噗嗤!”
木矛穿透了狼的咽喉,从后颈透出些许尖端!公狼的冲势带着吕擎踉跄了几步,但它发出的嚎叫却变成了漏气般的呵呵声,鲜血从口鼻中狂涌而出,挣扎了几下,便倒地毙命。
电光火石之间,三头饿狼,已去其二!
最后那头被倒吊著的母狼,看到同伴瞬间惨死,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哀嚎,挣扎得更加剧烈。
吕布解决掉自己的对手,毫发无伤,胸中豪气顿生,看向哥哥,却见吕擎也刚刚将木矛从狼尸中拔出,气息平稳,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哥!” 吕布兴奋地喊道,指著那头还在挣扎的母狼,“这个咋办?”
吕擎看着那头母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很快被决绝取代。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村民的残忍。
“给它个痛快。” 吕擎淡淡道。
吕布点了点头,捡起地上另一根备用的木矛,走到还在空中扭动的母狼面前。他没有犹豫,瞄准狼的心脏部位,用力刺下!
母狼的哀嚎戛然而止。
洼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寒风的呼啸和三具狼尸逐渐冰冷的体温。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吕布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头狼,又看看自己沾了点狼血的拳头,胸膛剧烈起伏著,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初次实战、亲手毙敌带来的巨大兴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他体内的血性,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
吕擎走到弟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检查他是否受伤。
“哥,我没事!” 吕布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眼神亮得惊人,“这些狼,也没啥可怕的!”
“嗯。” 吕擎也笑了笑,赞许道,“做得很好,布。记住今天的感觉,但不要沉迷于杀戮。力量,是用来守护的。”
“我记住了,哥!” 吕布重重点头。
当兄弟二人拖着三头狼的尸体回到村里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村民们围着那三具硕大的狼尸,看着吕擎平静的面容和吕布虽然疲惫却兴奋的神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徒手!两个孩子,徒手打死了三头饿狼!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当他们看到吕布一拳打断狼腰的痕迹,看到吕擎那精准致命的一矛,以及兄弟二人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凛然杀气时,所有的怀疑都化为了深深的敬畏。
“天神爷啊这这真是”
“擎娃和布娃这力气”
“了不得!了不得啊!咱们村出了真龙了!”
惊叹声、赞扬声,此起彼伏。
张老丈激动得老泪纵横,赵大叔看着兄弟俩,眼神如同看着怪物。
从此,“天生神力”、吕氏双虎”的名声,不再仅限于孩子们的口耳相传,而是在九原县附近的村落间不胫而走,越传越神。
经此一役,吕布对哥哥的崇拜达到了新的高度,他更加确信,跟着哥哥走,绝对没错。而吕擎则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狼群解决了,但更大的危机,或许还在后面。他和弟弟需要变得更加强大。
血性已然觉醒,利爪初试锋芒。这乱世的序曲,似乎已经能听到隐隐的鼓点。而吕擎和吕布这两个名字,注定将不再默默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