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寒风一日紧过一日。
秦天坐镇大将军府，每日批阅的文书堆积如山。赈灾、抚恤、练兵、屯粮——每一样都马虎不得。
“主公，各郡已按令开仓备柴，棉衣发放名录三日前便已下达。”张明圣站在案前汇报，“战死将士的抚恤银，十日内务必发到每家每户。违令官员，已按军法处置三人。”
秦天放下朱笔：“三人？”
张明圣沉声道，“皆已斩首示众。”
“斩得好。”秦天语气平静，“我秦天的军中，从来是赏罚分明。将士在前线卖命，后方若有人敢动他们的抚恤，有一个杀一个。”
窗外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雪。
今年若能下一场大雪，来年春耕的土地便会肥沃。
但大雪也是双刃剑——贫苦百姓的茅屋经不住积雪，每年冻死、压死者不计其数。如今秦天手握三州之地，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豫州的粮食运到了么？”秦天问。
“昨日到第三批，共八千石，已分储平山、清河、乐陵三郡粮仓。”李定国接话，“主公，如今我三州常备军已过五万，其中带甲精锐一万三千人。若能拿下汝南郡——”
“我知道。”秦天打断他。
汝南郡是豫州粮仓，一郡产量占豫州近半。土地肥沃，水系纵横，真正的鱼米之乡。
可惜如今被马波占据，成了钉在豫州腹心的一根刺。
“马波如今有铁骑三千，步卒万余，据城而守。”何恩明分析道，“我军虽众，但强攻汝南伤亡必大。不如待来年开春，寻机诱其出城野战。”
秦天点头：“正合我意。这个冬天，各部抓紧练兵。我要五万兵马皆成可战之兵，开春后，先平汝南，再图徐州。”
众人肃然领命。
政务处理告一段落，秦天难得有了几日闲暇。
十一月初，平山郡西郊。
虽未下大雪，但连日小雪纷飞，山野间已铺了层薄白。
树枝压着雪絮，远山轮廓柔和，倒有几分北国风光。
今日秦天设的是冬猎踏青宴。
场地选在山脚一片开阔地，搭了十余顶牛皮帐篷。
中间最大的帐内生着火炉，炭火烧得正旺，铜壶煮着茶，热气蒸腾。帐外空地上摆开长桌，摆满酒肉点心。
来的都是熟人。
三位夫人自然是主角——苏轻烟披着紫貂斗篷，林柚绾一身鹅黄棉裙，李青青穿着青色绣梅袄子，三人围坐在炉边，正和一个穿粉袄的少女说笑。
那少女便是萧平的妹妹，萧雨。十七八岁年纪，圆脸杏眼，笑起来两个酒窝，此刻正脸红红地听着三位夫人打趣。
“雨儿妹妹，听说前日有人给你送了支玉簪？”林柚绾眨眨眼。
萧雨低头：“是……是王将军说他剿匪时得的，不值什么钱……”
“剿匪得的玉簪？”苏轻烟轻笑，“我怎听说那玉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精细，至少值五十两？”
萧雨脸更红了。
李青青柔声道：“王将军是个实在人，不会花言巧语，但心意是真的。雨儿妹妹若有意，不妨多与他走动走动。”
正说着，帐帘掀开。
秦天一身黑色猎装走进来，身后跟着王翦和王叔——王翦的父亲，渔山村的老猎户。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秦天笑道。
三位夫人起身相迎，萧雨也跟着站起来，有些局促。
“在说某位将军送玉簪的事。”林柚绾抿嘴笑。
王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挠着头不敢看萧雨。
王叔倒是乐呵呵的：“这小子，有了心上人也不跟爹说！还得主公设这场围猎，我才知道！”
众人都笑起来。
帐外又传来喧哗声——渔山村的乡亲们到了。
秦天的姐姐秦小雨带着丈夫胡为民，两个儿子小龙小虎跑在前头。小龙七岁，小虎五岁，一下马车就蹦跳着冲过来：“舅舅！舅舅！”
秦天弯腰一手一个抱起：“哎哟，沉了！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两个孩子齐声道。
后面跟着秦大勇夫妇和两个女儿，还有村里的老猎户们，以及几位秦天从小就认得的叔伯。
最让秦天动容的，是叶老头夫妇也来了。
叶老头快七十了，背已微驼，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是渔山村最好的猎手，当年秦天初学弓箭时，便是跟着他进的山。
叶奶奶慈眉善目，手里还拎着个食盒，说是给秦天带的腌菜。
“叶爷爷，叶奶奶。”秦天赶忙迎上去，“天这么冷，你们怎么也来了？”
“主公设宴，我们怎能不来？”叶老头声音洪亮，“再说，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进山转转！”
众人陆续入座。秦天举起酒杯：“今日无分尊卑，都是乡亲故旧。大家吃好喝好，待会儿进山围猎，打到猎物前十名，各有赏银！”
猎户们顿时欢呼起来。
有人嚷嚷道：“主公放心！咱们渔山村的汉子，打猎可是一把好手！”
“就是！今日非得打头大野猪回来！”
气氛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秦天拿出两把木剑，递给小龙小虎：“舅舅给你们削的，喜欢不？”
两个孩子眼睛发亮，接过木剑就比划起来。
胡为民笑道：“主公太宠他们了。”
“我外甥，不宠谁宠？”秦天揉揉两个孩子的头，“好好练，长大了也当将军！”
秦小雨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欣慰。这个弟弟，如今已是三州大将军，可对待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重情。
围猎开始。
三十余名猎户分成五队进山。
秦天本不打算亲自下场，但看叶老头兴致勃勃，便改了主意：“叶爷爷，我陪您走走？”
“好啊！”叶老头大笑，“让我看看你如今身手如何！”
两人带着四名亲卫进了林子。
雪后的山林寂静，只有脚踩雪地的咯吱声。秦天放慢脚步，扶着叶老头：“您慢点。”
“不用扶，我还没老到走不动！”叶老头虽这么说，却任由秦天搀着，“明辙啊，爷爷看着你长大，是真没想到……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秦天“哈哈，都是运气……”
正说着，前方树丛一动。
亲卫低喝：“主公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黄影扑出——竟是头吊睛白额虎！
那虎足有七八尺长，浑身肌肉贲张，显然是饿极了，直扑最前面的叶老头！
“爷爷退后！”
秦天瞬间抽出腰间小刀，身形如电，拦在叶老头身前。
刀光一闪，虎爪拍在刀身上，火星迸溅！
亲卫们齐齐举弩，却被秦天喝止：“别放箭！我来！”
他弃刀用拳，侧身避开虎扑，一拳砸在虎颈上！
那虎吃痛怒吼，转身再扑。
秦天不退反进，双手扣住虎颈，浑身劲力爆发，竟将那数百斤的猛虎生生摁倒在地！
虎爪乱刨，雪泥飞溅。秦天膝盖顶住虎腹，右手成拳，连砸三记！
“嘭！嘭！嘭！”
虎头骨裂声清晰可闻。那虎挣扎渐弱，终于瘫软不动。
整个过程不过十余息。
叶老头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喃喃道：“好小子……这身手”
秦天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雪：“这虎皮完整，正好给爷爷奶奶做件披风。冬天铺在床上，暖和。”
叶老头眼眶微红，重重拍了拍秦天的肩膀：“好孩子，好孩子……”
另一边，王翦也在大显身手。
他带着一队猎户，专往险峻处钻。萧雨本想留在帐中，却被林柚绾拉着一起进山“看看风景”。其实三位夫人心照不宣，这是给王翦创造机会。
果然，半山腰处，他们撞见了一头山猫。
那山猫通体银灰，毛色油亮，在雪地里如一道幽灵。
王翦示意众人噤声，自己张弓搭箭。
萧雨紧张地攥着手帕。
弓弦轻响，箭如流星！山猫应声倒地，一箭穿喉！
“好箭法！”猎户们喝彩。
王翦走过去提起山猫，转身来到萧雨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萧姑娘……这山猫皮子软和，做件披风……应当好看。”
萧雨脸红了，低头轻声道：“谢……谢谢王将军。”
“叫我王翦就行。”王翦挠头。
林柚绾在旁笑道：“王将军好眼光，这山猫皮子确实配雨儿妹妹。不如这样，回头我让人硝制好了，亲手给雨儿妹妹做件披风？”
萧雨头更低了。
苏轻烟适时开口：“王将军年轻有为，如今也是护军都尉，前途无量。雨儿妹妹温婉可人，倒是良配。不如……我做个媒？”
王翦大喜，单膝跪地：“末将……末将求之不得！”
萧雨羞得转身就要跑，被李青青笑着拉住：
“妹妹别急，终身大事，总要父母之命。今日回去，我便让夫君与萧别驾提亲。”
傍晚，众人满载而归。
猎到的野味当场架火烤制，香气四溢。秦天亲自给叶老头夫妇割了最嫩的鹿肉，又给孩子们分了兔腿。
席间，秦天宣布了王翦与萧雨的婚事。
萧平自然乐见其成，当场应允。王叔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喝三大碗酒。
“不过按规矩，提亲需备大雁。”秦天笑道。
“王翦，普通大雁可不够诚意。你得进山猎一对异兽大雁来——要活的，羽毛完整，这才配得上萧姑娘。”
王翦肃然：“末将领命！三日内，必带回一对活雁！”
“好！”秦天举杯，“今日双喜临门——一贺冬猎丰收，二贺良缘将成！满饮此杯！”
“饮！”
欢声笑语中，夜幕降临。
篝火熊熊，映着一张张温暖的笑脸。秦小雨抱着小虎，轻声哼着童谣；秦大勇和胡为民划拳喝酒；老猎户们吹嘘着白日的战绩；三位夫人围着萧雨，教她绣嫁衣的花样……
秦天坐在主位，静静看着这一切。
苏轻烟悄悄坐到他身边，递来一杯热茶。
“夫君在想什么？”
“在想……”秦天握住她的手，“若天下太平，年年都能如今日这般，该多好。”
苏轻烟靠在他肩上：“会有那一天的。”
夜色渐深，雪又悄悄下了起来。
细碎的雪花落在篝火上，发出滋滋轻响。帐篷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远处山林寂静。
这个冬天，至少此刻，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