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霜降。
马波站在陈郡城下,身后是三千骑兵——两千轻骑,一千重骑,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更后方,两千精锐步兵列阵如山,这些都是从江夏血战中撤下来的老卒,人人眼中沉淀着疲惫与杀意。
陈郡城头,太守韩融之脸色苍白。
这位五十余岁的文官,一生奉行“中庸之道”,在曹猛、寻文极、秦天三方势力间左右摇摆,本以为能独善其身。
可如今,马波的铁骑来了。
“韩太守,”马波策马上前,声音穿过清晨的薄雾,“开城,或死。”
没有劝降,没有许诺。只有最直接的威胁。
韩望之嘴唇颤抖。他身边不过八百守军,且多是新募壮丁,如何挡得住这支从血海中杀出来的荆州铁骑?
更别说马波本人,那位半步先天、曾单骑冲阵斩将的猛虎。
“马州牧……”陈望之试图挣扎,“陈郡素来中立,何苦……”
“砰!”
马波手中长枪掷出,如闪电般贯穿城头旗杆。“荆”字大旗应声而落,重重砸在城垛上。
“我数三声。”马波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寒意,“三。”
陈望之腿一软,瘫坐在城头。
“二。”
“开……开城门!”陈望之嘶声喊道,“开城门——!”
陈郡易主,只用了一炷香时间。
马波甚至没有入城,只留五百步兵接管防务,便率军继续东进。
他的目标很明确,是汝南。
十月初九,汝南郡西线。
青州营残部与刘闯的军队已经对峙月余。双方都到了极限:青州营主将哈胡麾下只剩一千八百人,且因纵兵劫掠而尽失民心;刘闯虽有支援的四千余兵,但粮草转运艰难,士卒疲惫。
午时,探马狂奔入营:“将军!西面发现大军!打着‘马’字旗!”
哈胡冲出营帐,脸色骤变。他听说过马波——荆州牧,半步先天,麾下凉州铁骑骁勇善战。
“结阵!快结阵!”
但来不及了。
地平线上,烟尘如龙卷般腾起。
两千轻骑率先杀到,马波一马当先,长枪如龙,直冲青州营中军。
他身后,一千重骑如移动的铁墙,踏地之声如雷鸣。
青州营的阵型尚未成型,便被铁骑冲散。
这些在汝南作威作月余的悍卒,面对真正的精锐铁骑,竟如纸糊般脆弱。
“挡我者死!”马波暴喝,一枪挑飞三名敌兵。
哈胡咬牙迎战,但他只是后天后期,如何是半步先天的对手?
十招,二十招——第三十招,马波长枪刺穿哈胡胸甲,将他钉在地上。
主将战死,青州营瞬间崩溃。
马波收枪,望向东方,那里是刘闯的营寨。
他没有进攻。
“传令,”马波勒马,“绕过刘闯部,直取汝南各县。凡有抵抗,格杀勿论。”
副将迟疑:“将军,刘闯那边……”
“那是秦天的兵。”马波淡淡道,“现在,还不是和秦天翻脸的时候。”
接下来的十天,汝南郡如秋风扫落叶。
马波的三千铁骑如入无人之境,连克十七县。
这些县城守军本就薄弱,又历经曹猛、秦天两轮战火,早已疲惫不堪。
见马波铁骑凶猛,大半望风而降。
十月中,马波已控制汝南十七县,兵锋直指郡城。
但就在这时,北面传来消息,秦天大军南下,已据上蔡县及周边四县,与马波形成对峙。
汝南郡府,临时军议。
“主公,秦天在上蔡屯兵约八千,其中两千是翼州老兵。”谋士指着地图,“咱们若强攻郡城,恐被其侧击。”
马波盯着地图上的对峙线。上蔡县卡在汝南西线咽喉,秦天在此驻军,进可攻汝南腹地,退可守颍川门户。
这是一颗钉子,而且是一颗他暂时拔不掉的钉子。
“传令,”马波最终道,“停止东进,固守已得十七县。另,调南郡、南阳两郡粮草,速送江夏——江夏剩下的三县,决不能丢。”
“诺。”
马波走到窗前,望向南方。那里是他失去的荆州,是他奋斗了一年多的基业。如今,他只能守着北边的残山剩水,等待下一个机会。
“平庸便是罪过啊。”他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拳头悄然握紧。
同一时间,武陵郡。
随和站在城头上,脚下是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攻城战持续了整整二十天,武陵守军战至最后一人,城破时,四千守军无一生还。而他的益州军,也付出了六千伤亡的代价。
“州牧,战损统计出来了。”谋士声音发颤,“攻城战折损四千,邢道荣那次突袭又折一千……咱们的一万三千大军,现在只剩六千。”
随和面无表情:“粮食呢?”
“缴获城中存粮,够六千人食用两月。但……但江夏那边,随水将军来报,粮道被马波断了。”
“我知道。”随和打断,“传令随水:放弃江夏所占诸县,全军南下长沙,与随武合兵。长沙粮足,足可支撑。”
谋士愕然:“州牧,江夏可是咱们打下来的……”
“打下来守不住,有什么用?”随和冷笑,“马波取了陈郡,咱们的水路粮道就断了。没有粮食,铁甲再厚也得饿死。”
他转身下城,靴子踩在血泥里,发出“噗嗤”的声响。
“告诉随水,到长沙后,第一件事就是征粮。凡是抗拒者,以通敌论处,斩!”
长江,江夏段水寨。
随水接到军令时,沉默了整整一刻钟。这位益州水军都督今年三十岁,半生心血都倾注在这支铁甲水军上。
八千铁甲,如今只剩四千;血战月余夺下的江夏五县,如今要拱手让人。
“将军,咱们真要走?”副将不甘。
“不走?”随水苦笑,“粮道断了,马波在陈郡屯兵,咱们的粮食运不过来。再待下去,弟兄们就得饿着肚子打仗。”
他望向江面。那里,扬州水军的战船正在下游游弋,虎视眈眈。
“传令全军,今夜子时,焚毁水寨,顺江南下。”
“水寨烧了,扬州军岂不是……”
“就是要让他们占。”随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马波不是想要江夏吗?让他和扬州狗咬狗去。”
当夜,长江再起大火。随水率四千铁甲水军焚寨南下,沿途征用民船,五日后抵达长沙洞庭湖。
而扬州水军果然趁势北上,重新占据江夏水寨。马波留守江夏的三千守军与扬州军形成新的对峙。
江夏一郡,自此二分。
零陵郡,城下。
邢道荣率领三千残兵抵达时,刘其已亲自在城门外等候。
这位刘氏麒麟子一身青衫,立于秋风之中,身旁只带十名亲卫。
“邢将军。”刘其拱手,“久仰大名。”
邢道荣下马,单膝跪地:“败军之将邢道荣,愿率部归顺刘氏。”
“将军请起。”刘其扶起他,目光扫过那三千兵马——人人带伤,但眼神坚毅,确实是精锐。
“刘公子,”邢道荣沉声道,“邢某归顺,只有一个条件。”
“请讲。”
“邢氏一族世居零陵,可否……保留家业?”
刘其笑了:“邢将军多虑了。刘氏取零陵,只为北伐跳板,无意伤及本地士族。不但邢氏家业可保,将军麾下这三千兵马,亦可保留建制。”
邢道荣一怔:“此言当真?”
“当真。”刘其正色道,“不过,有两个小要求。”
“请说。”
“其一,零陵今秋赋税,需上交六成予刘氏。其二,零陵郡守仍由将军兼任,但郡丞、郡尉之职,需由刘氏指派。”
邢道荣沉吟片刻。六成赋税很重,但乱世之中,能保住家业和兵权已是大幸。至于郡中官职……本就是应有之义。
“邢某……应了。”
“好!”刘其笑道,“那从今日起,零陵便是刘氏之友邦,邢将军便是刘氏之盟友。”
当夜,零陵城门大开。刘其只带百人入城,接管府库、清点户籍,其余一切照旧。而邢道荣的三千兵马,仍驻城外大营。
消息传到桂阳,郡守再无犹豫,开城投降。刘氏兵不血刃,再得一郡。
扬州,建业城。
扶摇空将手中军报狠狠摔在地上。
“随和——!好个随和——!”
堂下诸将噤若寒蝉。这位扬州牧年过四十,面容粗豪,此刻却气得浑身发抖。
“说好的江夏归我,结果呢?他随和的水军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个烂摊子!马波的兵还在江夏北边盯着,咱们现在占着水寨,却要天天防着冷箭!”
谋士小心翼翼:“主公,至少……咱们在江夏有了立足之地。”
“立足之地?”扶摇空冷笑,“没有陆路粮道,全靠水运,这叫立足之地?随和这是拿咱们当盾牌,挡马波的刀!”
他走到江边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长江入海口。
“传令水军,死守江夏水寨。另,从吴郡、会稽再调五千兵,走海路北上——我就不信,找不着第二条进中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