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颍川郡。
城门外设了十处粥棚,粥锅旁还摆着几只大瓮。
这不是寻常的施粥——瓮中盛的是清亮见底的“圣水”,患了紫热病的百姓只需饮上一碗,三日内头疼、发烧、咳嗽的症状便会消退,再不复发。
“秦公仁德啊!”
“活命之恩,没齿难忘!”
“愿为秦公效死!”
感恩戴德的声音此起彼伏。
从最初半信半疑,到如今跪拜叩首,颍川百姓的心,只用十天便被秦天彻底收服。
曹猛的疫病之谋,此刻成了秦天收拢人心的利器。
紫热病从汝南郡向北蔓延,波及陈郡、颍川、鲁郡,连最北边的白云郡也不能幸免。感染者数以万计,百姓苦不堪言。
秦天优先治好了颍川本郡,随即挥师东进鲁郡。
鲁郡不大,却是孔圣人后裔的封地。
历代王朝更迭,此处始终是衍圣公的辖地,虽无强兵,却因圣人之后的名望,得以在乱世中维持超然地位。
但疫病不管这些,孔府上下也有上百人染病。
秦天亲至鲁郡,送上圣水,三日之内,鲁郡疫情尽消。
当代衍圣公孔文举亲笔撰写《颂秦公赋》,文中字字恳切:“……秦公以圣水活民,德配天地,功盖禹汤。豫州百姓,如沐春风;鲁郡士民,皆颂圣恩……”
这篇文章迅速传遍中原。
孔圣后裔的赞誉,分量太重了。
相比之下,寻文极的投诚便显得顺理成章。
秦天在鲁郡设下圣水发放点,传信让寻文极率汝阴郡军民前来医治。
寻文极得信,当即率三千兵马、两万百姓北上——名义上是“协防”,实则是送人质、表忠心。
圣水发放当日,汝阴郡百姓跪了一地,哭声震天。
“秦公活我!”
“愿为秦公效死!”
寻文极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汝阴郡的民心,再也不姓寻了。
但比起白云郡太守高欢、阳安郡太守刘琨、墙头草陈郡太守,他已是幸运。
那三位此刻正焦头烂额。
百姓要活命,拖家带口往鲁郡涌。拦?民心尽失。
放?士兵染病者也想求医,若让士卒去鲁郡,谁知道会不会被秦天策反?
“这是阳谋。”高欢在府中摔了杯子,“秦贼好毒的手段!”
可骂归骂,他毫无办法。白云郡内已有百姓聚众闹事,口号是:
“太守不让我们活,我们就死在府门前!”
刘琨那边更糟。
阳安郡内王氏派来的监军坚持“防疫为重”,不准百姓外出,结果激起义愤,三个县的百姓联合冲击县衙,死伤数十人。
民心,已如水火。
就在此时,翼州的援军到了。
赵无极、王翦、周平三人率五千精锐南下,入驻颍川郡。这五千人都是翼州新募的兵马,虽训练仅月余,但士气高昂。
颍川城外,点将台高筑。
秦天站在台上,身后大旗猎猎。台下万余人马肃立,鸦雀无声。
“赵无极!”秦天声音如雷。
“末将在!”赵无极大步出列。这位跟随秦天最早的老将,如今已是后天后期修为,离巅峰只差一线。
“你为中郎将,今日给你补齐兵马四千人,镇守颍川,南望戈阳!”
“诺!”
“周平!”
“末将在!”周平出列。
他原是天龙山寨的二当家,如今已是后天中期,沉稳干练。
“封你都尉,领兵一千五百,随军南下!”
“诺!”
“王翦!”
王翦——曾经的二狗子——大步上前,眼中满是激动。
他卡在后天初期已有一年,始终未能突破。
“你暂为副都尉,仍领兵一千。”秦天看着他,“待你突破后天中期,便许你都尉之职。可能做到?”
王翦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末将必不辱命!”
“好!”秦天目光转向台下三人,“何恩才、荀牧、郭开,出列!”
三人快步上前。他们分别是何、荀、郭三家的杰出子弟,皆有后天中期修为。
此番三家倾力投秦,除了兵马粮草,连族中英才也一并献上。
“尔等三人,经家族举荐,才德兼备。”秦天朗声道,“今封校尉,各领一千人马,随军南下立功!”
三人齐跪:“谢主公!”
这三人领的一千兵,其实就是各家出的私兵。秦天这一手“借蛋生鸡”,既得了兵马,又安了世家之心。
至此,九千五百兵马分配完毕。
秦天目光落在队列最末一人身上。此人身材矮小,貌不惊人,但站姿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陈到。”秦天开口。
“草民在!”陈到出列,声音洪亮。
“你是许县陈氏子弟,后天后期修为,善骑射,精奔袭。”秦天看着他,“我观你是人才。今封你军司马,率我五百亲卫骑兵,随我南征。”
陈到浑身一震。
五百亲卫骑兵——那是秦天的命根子,从翼州带来的老底子,个个都是淬体大成的好手。
这等重任,竟交给他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
他单膝跪地,声音哽咽:“主公知遇之恩,陈到必以死相报!”
秦天扶他起来:“此番若立大功,校尉之职,你也有份。”
台下万人,无不艳羡。
这升迁之路,太明了——有功就赏,有才就用,不问出身,只看本事。
“三军听令!”秦天拔剑指天,“即日开拔,南下!”
“吼——!”
万军齐吼,声震四野。
大军分两路。
北路,由周平、赵凡统领,配何恩才、荀牧、郭开三位新校尉,率五千五百颍川兵,北上与寻文极的两千兵马汇合,猛攻阳安郡。
南路,秦天亲率赵无极的一千五百翼州兵、陈到的五百亲卫骑兵,再加三千颍川兵,合计五千人,南下直逼戈阳郡。
战略清晰如棋盘:
第一步,寻文极以“联盟主帅”名义,调白云郡出兵两千五百、阳安郡出兵两千,南下汝南郡西线集结,做出大举攻曹的态势。
第二步,寻文极本部三千兵马按兵不动,只派民夫打着旗号南下,虚张声势。
第三步,周平部与寻文极部合兵七千五百,趁阳安郡只剩一千守兵,速战速决。
第四步,何文种联络白云郡内不满高欢的士族,里应外合,取白云郡。
第五步,待阳安、白云皆下,秦天从南路猛攻戈阳郡,与北路合围谯郡,曹猛必破。
“此计若成,豫州九郡,主公可得其四。”何恩明在沙盘前推演,“鲁郡已归心,颍川在手,阳安、白云可取。届时只剩陈郡墙头草,不足为虑。”
秦天点头:“关键是速度。必须在曹猛反应过来之前,拿下阳安。”
“所以北路要用颍川兵。”何恩明道,“他们立功心切,必会死战。”
一切按计划进行。
寻文极的调令发出,白云郡高欢、阳安郡刘琨虽不情愿,但碍于“联盟”名义,只得发兵。
白云郡三千守兵调走两千五,阳安郡三千守兵调走两千,两郡顿时空虚。
周平部与寻文极部迅速北上,七千五百兵围阳安郡城。
而秦天亲率的南路大军,已至戈阳郡北界,扎营对峙。
然而,就在棋局看似顺利时,南方传来惊天变局。
“主公!”探马飞驰入帐,气喘吁吁,“益州……益州出兵了!”
秦天接过军报,只看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何恩明接过军报细读,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益州随和,没有如他们预料般北上攻曹,反而做了三件大事:
其一,水军顺长江东下,过陈郡,绕汉江,直扑江夏郡,与扬州水军合攻马波。
其二,步兵精兵出益州,东进武陵郡、长沙郡,兵锋直指南郡。
其三,与交州刘氏联军,南攻零陵郡、桂阳郡。
“他在切割荆州。”何恩明放下军报,声音沉重。
“马波的水军主力在江夏,陆军主力在南郡。随和这一手,是要把荆州切成三段——江夏孤立,南郡被围,南部二郡陷落。”
秦天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长江:“随和好大的胃口。他不只要荆州,还要切断马波北上之路。”
“如此一来,马波自顾不暇,不可能再北上攻曹。”何恩明苦笑,“我们指望的‘三面夹击’,没了。”
帐内寂静。
原计划中,马波从南郡北上攻汝南,随和从益州东进攻曹猛侧翼,秦天从北南下——三路齐发,曹猛必败。
可现在,随和调头去打马波,马波陷入苦战。
曹猛少了两个方向的压力,可以全力对付秦天。
“随和为何如此?”赵无极忍不住问,“攻曹对他也有利啊!”
何恩明沉默片刻,缓缓道:“因为随和要的,不只是豫州。他要的是整个南方。先吞荆州,再图扬州,最后北上——这才是王霸之业。”
他看向秦天:“主公,我们被算计了。随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联手。”
秦天盯着沙盘,良久不语。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帐内烛火摇曳。
“计划不变。”秦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阳安郡必须拿下。白云郡也要取。随和打他的荆州,我们打我们的豫州。”
“可曹猛若全力来攻……”何恩明担忧。
“那就打。”秦天眼中寒光一闪,“我正要会会他。”
他转身,看向帐外夜空:“传令周平,一旬之内,必须破阳安。传令何文种,白云郡内应,可以动了。传令陈到——”
“末将在!”陈到出列。
“你的五百骑兵,今夜出发,绕道戈阳郡西,烧了曹军的粮草转运站。”秦天道,“动静要大,让曹猛以为,我要从西线突破。”
“诺!”
一道道军令发出。
棋局虽变,但棋子已落。这一局,必须下到底。
当夜,陈到率五百骑兵,如暗夜幽灵般消失在戈阳郡西的山道中。
夜空无月,星稀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