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内，初秋的凉意被一股无形的肃杀取代。
吴宸轩正俯身端详着格物院呈上的“铁犁”蒸汽机最新改进模型图纸，指尖划过复杂的齿轮连杆结构。
方光琛侍立一旁，低声汇报着工部关于天津造船厂新舰龙骨铺设的进展。
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静。
吴忠的身影如同融入殿内阴影的部分剥离出来，他双手呈上一份用油布仔细包裹、犹带着海腥气的密函，以及一个沉甸甸、深褐色麻布缝制的袋子。
“元帅，舟山水师哨船八百里加急呈报，闽浙沿海分舵黑冰台密件。”吴忠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透着事态的严重。
吴宸轩放下图纸，接过密函拆开。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颠簸的船船舱中仓促写成：
“七月廿三，萨摩藩岛津家战船七艘，悬挂红白鬼头旗及荷兰东印度公司三色旗，突袭温州外海渔场！焚毁渔船四艘，掳掠渔民三十七人……”
“哨船‘海鹞三号’追踪发现，其盘踞于韭山列岛中无名礁岛（暂定名‘鬼牙屿’），砍伐林木，构筑简易营寨及箭塔！更……”
写到这里，墨迹似乎因愤怒而颤抖加重，“更将掳获渔民捆绑于礁石，充作活靶，供其武士练习弓矢！礁滩之上，尸骸枕藉，惨不忍睹！幸存者仅余老弱妇孺数人，被关押于岩洞之中，生死不明！属下冒死抵近观察，亲见其暴行！此岛已成魔窟！”
密函最后附有一张简易手绘的海岛地形草图，标注了倭寇营寨及关押点位置。
吴宸轩面无表情地看完，目光移向那个麻布袋。
解开绳索，一股浓烈的血腥与海盐混合的咸腥味瞬间溢出。
袋内并无骇人的残肢断臂，而是一堆被海水反复浸泡冲刷过的渔民衣物碎片，颜色污浊不堪。
衣物之中，赫然混杂着几缕沾着暗红血渍的海草，一枚被踩扁的青铜鱼形护身符，以及一只小小的系着褪色红绳的银质长命锁！
那锁片上模糊的“平安”二字，在殿内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砰！”
吴宸轩的手掌猛地拍在紫檀御案上，那枚小小的银锁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拿起银锁，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
“红毛夷的火炮…萨摩倭寇的刀…”他声音低沉，仿佛从冰缝中挤出，“当真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他眼前仿佛闪过渔民绝望的眼神，孩童惊恐的哭喊，以及礁石滩上恣意屠戮的狰狞武士。
“传令！”
他没有再看那堆染血的证物，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冻结空气的杀意。
“一、命靖海都督陈泽！即刻点齐福建水师主力舰队！所有新式‘镇海’级战列舰、‘海鹄’级巡航舰，携带足量开花弹、链弹、火油弹！目标——韭山列岛鬼牙屿！”
“二、告诉陈泽！本帅不要俘虏！不要谈判！凡悬挂萨摩鬼头旗及红毛夷旗帜之船只，无论大小，一经发现，无需警告，就地击沉！凡岛上倭寇、浪人及胆敢助纣为虐之红毛夷，无论是否抵抗，一律格杀！本帅要那座岛，连同上面的所有禽兽，从海图上彻底抹去！片板不得归，寸草不准留！”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有渔民生还，全力营救！若已遭毒手…便以十倍倭寇之血，祭奠亡魂！”
“三、命黑冰台东南分舵，严密监控舟山、宁波、温州各港！凡有形迹可疑、疑似接应倭寇或红毛夷之船只、人员，即刻锁拿严审！凡与之勾连者，视同通敌叛国，立斩不赦！家产抄没充军！”
“四、通告沿海各府县！即日起，沿海渔村实行‘连舟保甲’，十船一保，互相守望！凡发现倭寇或可疑船只，白天燃三道狼烟，夜晚举三堆篝火为号！附近水师哨船、岸防炮台需即刻响应！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激活了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
方光琛迅速记下要点，转身疾步去传达。
吴忠则无声地收起那个装着渔民遗物的麻袋，身影重新隐入阴影之中。
吴宸轩走到巨大的《大明坤舆全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舟山群岛那片星罗棋布的岛屿之中。
“鬼牙屿…”他低声念着这个临时赋予的、充满不祥的名字，眼神锐利如鹰隼，“本帅倒要看看，是你们的牙利，还是我大明的炮狠！”
他拿起那枚小小的银质长命锁，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下，是沸腾的怒火与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萨摩藩与荷兰人的勾结，渔民无辜的鲜血，已经彻底点燃了这位铁血元帅的复仇烈焰。
帝国的炮口，将再次指向胆敢亵渎海疆的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