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船厂巨大的船坞内，灯火昼夜不息。
木屑纷飞，铁锤敲击声、号子声、蒸汽机的轰鸣声交织成一首充满力量的工业交响曲。
新晋靖海都督陈泽在工部尚书和船厂总督刘老五的陪同下，视察着帝国海防力量的心脏。
“都督请看，”刘老五指着船台上正在铺设龙骨的巨大舰体骨架，声音带着自豪与紧迫，“这是‘镇远’、‘靖远’、‘平远’、‘扬威’四舰！龙骨均采用百年铁力木，关键连接处嵌入精钢铆钉加固！炮甲板框架也已基本完成，预留了四十八个炮位！按都督钧令，优先保证进度，船厂三班轮作，苦役营昼夜不停！”
陈泽仔细查看着粗壮的龙骨和精密的榫卯结构，点头道：“甚好。炮位预留需确保新式加长炮管的后坐空间，格物院改进的炮架图纸，务必严格执行！”
“都督放心！格物院的几位大匠日夜盯在船厂！”工部尚书连忙保证。
一行人随后登上刚刚完成海试返港的“定远”号。
甲板上，水兵们正紧张地进行着火炮保养和操演。
陈泽走到一门新装备的24磅长管舰炮前，抚摸着冰冷的炮身。
“这新炮射程如何？”
“回都督！”炮长洪亮回答，“实心弹最大射程可达三里（约1500米）！精度比旧炮提升三成！尤其配用了格物院新研制的颗粒火药，燃烧更充分，烟雾小，对炮手干扰大大降低！”
“装填速度？”
“训练有素的炮组，三分钟可完成两次装填发射！”炮长自信满满。
陈泽满意地点点头。
舰炮是海战的牙齿，牙齿越利，撕咬越狠。
离开船厂，陈泽并未停歇，乘快船直奔澎湖列岛。
这里已是热火朝天的工地景象。
几座扼守航道的岛屿上，巨大的炮台基座正在浇筑。
不同于传统的四方炮台，新炮台呈独特的五角星芒状，正是格物院设计的“棱堡式”炮台。
这种结构能有效抵御敌方炮火的直射和跳弹，并且可以形成交叉火力网，封锁整片海域。
“基座深挖三丈，底部铺设碎石、木材减震，外层用巨石垒砌，中间夯筑三合土！”负责工程的工部官员向陈泽介绍，“炮位设计为内凹式，顶部有厚达五尺的条石穹顶防护！炮台内部设有弹药库、兵营、储水池，可独立坚守数月！”
“工期多久？”陈泽看着挥汗如雨的民夫和监工鞭影下奋力劳作的苦役营囚徒。
“回都督！澎湖主炮台群，按元帅严令，务必在四个月内完工！台湾鸡笼、舟山定海、南澳岛三处炮台群，也将在半年内陆续竣工！”官员语气斩钉截铁。
他知道，在元帅的铁律和陈泽的督责下，延误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福建漳州月港。
市舶提举司总督耿精忠正带着一队精悍的稽查吏员，登上了一艘刚刚入港、悬挂着葡萄牙旗帜的商船“圣玛利亚”号。
船长佩德罗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耿大人……”
耿精忠面无表情，直接走向货舱：“开舱！查验！”
货舱内堆满了来自南洋的香料、象牙和几箱可疑的铁器。
耿精忠锐利的目光扫过，拿起一块看似普通的压舱石，用铁钎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回音。
“砸开！”耿精忠下令。
士兵抡起铁锤砸下，石块碎裂，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码放的火绳枪枪管！
佩德罗脸色瞬间惨白：“大人！这…这是误会…”
“误会？”耿精忠冷笑一声，指着旁边几箱标注为“工具”的木箱，“打开！”
木箱打开，里面全是打磨精良的燧发枪机括零件！
“人赃并获！”耿精忠厉声道，“按《商旅律》及元帅新颁海防令：凡夹带火器入境，意图资敌者，视同叛国！来人！将船长佩德罗及所有船员锁拿！货物船只全部没收！押送福州军法处严审！”
月港码头上，这一幕引来众多中外商人的围观。
看着佩德罗等人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拖走，一些抱有侥幸心理的他国商人暗自心惊。
耿精忠站在船头，声音清晰地传开：“诸位都看清楚了！大明欢迎合法经商！但若有人心怀叵测，妄图走私违禁，尤其是火器军械，这便是下场！凡再敢与荷兰人交易者，无论国籍，与此同罪！”
铁腕的禁令与高效的稽查，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沿海贸易的命脉，绝不给外敌任何可乘之机。
随着海防建设的推进，水师的扩编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福州水师学堂的学员宿舍灯火通明。
年轻的水师学员们正对着巨大的海图，进行着战术推演。
“假设红毛夷主力舰队从东南方向来袭，我澎湖炮台群固守待援，舰队主力应如何迂回包抄？”
“报告教官！我认为应以快速巡航舰‘海鹄’级作为诱饵，吸引敌前锋，主力‘镇海’级舰队则利用侧风，绕至敌舰队后方，断其归路，与炮台形成夹击！”
“想法不错！但需考虑敌方护航舰船的纠缠和风向变化！再推演一遍！”
教室内争论激烈，充满了年轻学子的锐气与对海权的渴望。
这些用新式教材和实战经验武装起来的军官，将成为未来帝国海疆的脊梁。
陈泽站在学堂外的高地上，看着远处海面上正在进行编队航行的水师舰队。
新下水的“定远”、“镇海”如同巨兽，“海鹄”快船则如灵活的游鱼穿梭其间。
更远处，澎湖诸岛上，新筑炮台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铁壁海疆……”陈泽低声自语。
这并非虚言。
从战舰到炮台，从水兵到商规，从学堂到船厂，一张由钢铁、法令和意志编织而成的巨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覆盖着帝国的万里海疆。
红毛夷的炮舰或许锋利，但他们将要面对的，绝非是一道可以轻易洞穿的木栅，而是一堵由冰冷铸铁和沸腾热血浇筑的铁壁！
帝国的锋芒，在水天相接之处，已悄然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