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暖阁内，初秋的凉意被浓重的肃杀之气取代。
吴宸轩端坐御案之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燧发枪击锤零件，眼神却如寒冰般穿透空气，落在御案上摊开的几份文书上。
一份是黑冰台东南分部的密报，另一份则是来自水师副都督陈泽的八百里加急。
“元帅，”方光琛侍立一旁，声音低沉，“黑冰台密报：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科恩，已下令集结舰队于巴达维亚（雅加达）。计有主力战舰‘霍兰德’号（三层炮甲板，五十门炮）、‘泽兰’号（双层炮甲板，四十门炮）及大小护卫舰、快船共十五艘。其宣称‘大明海禁苛厉，损害自由贸易’，扬言要‘炮舰开道’，迫使朝廷开放更多港口，降低关税，并索取专属商馆区及治外法权！舰队似有北犯之意！”
“哼，‘自由贸易’？”吴宸轩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讥诮，放下手中的枪机零件，“抢不到，便叫嚣自由？”
他拿起陈泽的奏报，“陈泽在福州港外，已经和他们的‘先遣队’打过照面了。”
时间回溯到数日前。
福州马尾港外海域。
庞大的大明水师舰队正在进行例行巡航训练。
“镇海”号如同移动的堡垒，劈波斩浪。
了望哨突然发出警报：“东南方向！发现不明舰队！悬挂红白蓝三色旗！”
陈泽立刻抓起千里镜望去。
只见海天之际，四艘形制奇特的西洋战舰正呈战斗队形高速驶来。
为首一艘体型庞大，三层炮甲板上的炮窗密密麻麻开启，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大明舰队！
舰艏飘扬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
“是红毛夷的战舰！”副将低呼。
“升战斗旗！各舰炮门全开！装填实心弹！准备迎战！”陈泽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
元帅早有严令：凡未经许可擅闯我海疆之外夷战舰，一律视为敌对！
荷兰舰队显然也发现了庞大的明军舰队。
他们放缓了速度，但依旧保持着咄咄逼人的前进姿态。
一艘体型较小的快船脱离编队，打着旗语并试图靠近。
“喊话！令其立刻停船，远离我大明海疆！否则后果自负！”陈泽下令。
水师军官通过铁皮喇叭用生硬的荷兰语高声警告：“前方船只注意！此乃大明水师巡航海域！尔等未经许可擅入，已构成挑衅！立刻降帆停船！退出海域！”
荷兰快船置若罔闻，反而放下一艘小艇，载着几名军官模样的人，径直朝着“镇海”号划来。
小艇在距离“镇海”号约百步处停下，一名身着笔挺蓝色军服、留着浓密胡须的荷兰军官站起来，操着蹩脚的汉语喊道：“奉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科恩阁下之命！要求面见大明水师统帅！递交外交文书！”
陈泽冷笑一声，示意放下绳梯：“让他们上来！但只限三人！武器留在艇上！”
三名荷兰军官登上“镇海”号甲板，为首的正是科恩的心腹，海军上校范德萨。
他环顾四周，看着明军士兵坚毅的面孔和闪着寒光的火炮，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被傲慢取代。
“将军阁下，”范德萨微微欠身，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强硬，“我代表尊贵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科恩阁下，向贵方重申我方诉求：一、立即无条件开放厦门、福州、宁波为通商口岸，允许我荷兰商船自由停泊贸易；二、取消所有针对荷兰商品的歧视性关税，给予荷兰商人最惠待遇；三、在厦门划出专属区域供我荷兰商馆使用，区域内享有司法豁免权；四、赔偿我公司此前因贵方无理驱逐而造成的损失白银一百万两！”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若贵方拒绝，或拖延敷衍，我方强大的舰队将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以维护我公司的正当权益！届时，一切后果将由贵方承担！”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陈泽面无表情地听着翻译，仿佛在听一个拙劣的笑话。
待范德萨说完，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本将的回应只有一句：大明海域，自有法度！尔等红毛夷，安敢在此狺狺狂吠？”
范德萨脸色一变：“将军！你这是拒绝谈判？！”
“谈判？”陈泽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尔等兵舰闯入我海疆，炮口对准我战船，这是谈判的姿态？回去告诉你们的科恩总督：”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第一，大明通商口岸开放与否，税率几何，由我朝大元帅及户部市舶司裁定！岂容尔等夷商置喙？！”
“第二，所谓商馆专属区、司法豁免权，纯属痴心妄想！凡在大明疆土之上，皆须遵我律法！无一例外！”
“第三，赔偿？尔等走私违禁货物，煽动刁民，被依法驱逐，咎由自取！再敢提赔偿二字，休怪本将刀下无情！”
“至于你们的舰队……”陈泽的目光扫过远处虎视眈眈的荷兰战舰，语气冰冷如铁，“胆敢开第一炮，本将保证，让你们全数葬身鱼腹！片板不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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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萨被陈泽毫不掩饰的蔑视和杀气震慑，脸色涨红：“你……你这是宣战！”
“是战，是和，选择权在你们。”陈泽一挥手，“送客！”
士兵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三名荷兰军官“护送”下船，扔回小艇。
范德萨在小艇上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咒骂着。
“命令各舰！”陈泽转身，声音透过传声筒传遍全舰，“炮口锁定目标！严密监视红毛夷舰队！凡其舰船有异动，或炮口转向我方，无需请示，立刻开炮反击！将其旗舰‘霍兰德’号作为首要目标！”
命令迅速传达，水师战舰立刻调整阵型，炮口森然，直指荷兰舰队。
紧张的对峙气氛弥漫在海面上，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火药味。
消息传回北京，吴宸轩看着陈泽的详细报告，指尖在荷兰提出的四条“要求”上重重划过。
“红毛夷，欺我海防空虚？做着百年前佛郎机的美梦？”他冷笑一声，眼中厉芒闪动。
“方光琛！”
“臣在！”
“拟令：”
“一、擢升陈泽为‘靖海都督’，节制东南所有水陆防务！统管江浙、闽粤两支舰队！遇外夷挑衅，有临机专断之权！凡擅入海疆之外夷武装船只，警告无效即可击沉！”
“二、命工部格物院、福州船厂，停止所有民用船只建造！集中资源，全力赶工‘镇海级’战列舰！半年内，务必再下水四艘！火炮优先供应水师！”
“三、着户部即刻拨银一百五十万两！在澎湖列岛、台湾鸡笼、舟山定海、广东南澳岛四处要冲，增筑新式棱堡炮台！炮台设计图由格物院刘老五负责，需能抵御千磅炮弹直击！驻军、弹药、粮秣务必充足！”
“四、命黑冰台南洋分部，不惜一切代价，搜集荷兰舰队的详细情报：战舰数量、火力配置、航线习惯、补给基地！同时，严密监控吕宋苏丹、爪哇土王动向，若发现其与荷兰人勾结，即刻上报！”
“五、重申《商旅律》：凡大明商人私下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交易者，视同通敌！主犯凌迟，家产抄没，三族流放宁古塔！各市舶司严查过往商船，凡夹带与荷兰交易之货物，一律没收！”
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战鼓，敲响了帝国海疆防御与反击的序曲。
荷兰人的傲慢与炮舰，非但未能吓退吴宸轩，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警惕和反击意志。
红毛夷的炮舰，叩响的不是商路的大门，而是帝国铁腕扞卫海疆的警钟！
一场围绕海权与贸易的较量，已在东南波涛之上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