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与墨蓝色的海面连成一片。
凛冽的北风卷起层层叠叠的浪涛，发出沉闷的轰鸣。
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正劈波斩浪，在舟山群岛以东的广阔海域进行着大明水师重建以来最大规模的海上演习。
这支舰队的核心，是两艘刚刚下水、体型远超其他船只的巨舰——由龙江船厂总督陈泽亲自督造的“镇海级”首舰“定远号”与二号舰“镇远号”。
“定远号”的舰艏甲板上，水师统领陈泽身披精铁鳞甲，外罩御寒的深蓝色斗篷，按刀而立，任凭冰冷的海风夹杂着咸腥的水汽拍打在脸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整个舰队。
他身后，是肃立的亲兵和几名主要将领。
这艘新式战舰采用了更深的v型船底设计，双层炮甲板，船体关键部位嵌入了锻打的铁筋，稳定性与抗风浪能力远胜旧式福船、沙船。
此刻，侧舷上下两层的炮窗大部分开启，黑洞洞的炮口探出，透着森然的杀气。
“传令：各舰按‘海蛇阵’展开！‘定远’、‘镇远’居中，‘江浙’分舰队左翼，‘闽粤’分舰队右翼！保持间距，警戒四周！”
陈泽的声音透过铜制的传声筒，清晰地传到指挥台。
旗手迅速爬上桅杆，打出复杂的旗语。
庞大的舰队如同被唤醒的巨兽，在波涛中灵活地调整着队形。
中小型的沙船、改良的福船如同游弋的鲨群，拱卫着两艘钢铁巨兽。
“报——！前方三十里，发现不明船只三艘！航向正东，速度颇快，船型……似倭船！”
了望塔上的哨兵高声呼喊，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有些失真。
陈泽眼神一凝：“倭船？不是警告过他们，大明海疆百里之内，擅入者死吗？传令！‘飞蜈蚣’快船队前出侦察，确认目标！各舰一级战备，炮手就位！‘定远’、‘镇远’主炮装填实心弹！”
他的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舰队的气氛瞬间绷紧，水兵们奔跑着进入战位，炮手们熟练地清理炮膛，装填火药和沉重的铁弹，火绳被点燃，滋滋作响。
很快，前出的三艘细长如梭、速度极快的“飞蜈蚣”快船发回更确切的消息：三艘船确为倭国朱印船样式，但悬挂的旗帜混乱，船体有修补痕迹，行迹鬼祟，且船上人员看到明军快船接近后，明显加速转向，试图逃逸。
“果然有鬼！定是倭寇余孽，或是受关外残匪雇佣，前来窥探我演习虚实！”
“管他是谁！传令！右翼‘闽粤’分舰队加速包抄，截断其东逃之路！左翼‘江浙’分舰队侧翼压迫！‘定远’、‘镇远’，目标中间那艘最大的！主炮预备——放！”
随着令旗挥下，“定远号”和“镇远号”侧舷下层甲板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四门仿制改进的巨型红衣大炮同时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和浓烟！
沉重的实心铁弹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过数里的海面，狠狠砸向目标！
轰！轰！轰！轰！
炮弹落点并不十分精确，掀起了巨大的水柱。
虽然没有直接命中敌舰，但其中一发炮弹几乎是擦着那艘最大倭船的船舷掠过，带起的巨大水浪和冲击力让船体剧烈摇晃，甲板上的倭寇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
“装填链弹！打帆！”
陈泽沉着下令。
炮手们迅速更换弹药，将两颗用铁链连接起来的铁球塞入炮膛。
这种炮弹专为破坏敌舰风帆索具设计。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明军分舰队已经完成包抄，中小型战船利用速度优势，迅速逼近倭船，侧舷的佛郎机炮和碗口铳开始猛烈射击！
密集的弹丸如同冰雹般砸向倭船，木屑纷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倭寇显然没料到明军反应如此迅速，火力如此凶猛。
他们试图利用小船灵活转向突围，但在绝对的火力和严密的阵型面前，显得徒劳无功。
那艘最大的倭船主桅杆被一发链弹精准命中，粗壮的桅杆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带着巨大的风帆轰然倒塌，砸向甲板，瞬间造成大量伤亡，船速骤降。
“好！命令接舷队准备！降者不杀？哼，不必！元帅有令，‘遇倭必杀’！给本将杀！枭首悬桅，以儆效尤！”
战斗很快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失去机动能力的倭船被明军战船团团围住，火铳兵和弓箭手在近距离进行压制性射击，随后，如狼似虎的明军跳帮队挥舞着钢刀、长矛和改良的燧发短铳，跃上倭船甲板。
倭寇虽然凶悍，但在组织严明、装备精良且有新式火器助阵的明军面前，抵抗迅速崩溃。
血腥的接舷战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三艘倭船悉数被俘，船上约两百名倭寇，除少数跳海溺毙或被炮火直接击杀外，其余全部被斩杀殆尽。
明军士兵冷酷地执行着“枭首悬桅”的命令，一颗颗狰狞的头颅被悬挂在倭船残破的桅杆和明军舰船的显眼位置，随着海浪的起伏摇晃，景象森然可怖。
陈泽踏过沾满血迹的倭船甲板，对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麾下将领马信命令道：“仔细搜查！看有无关外书信、地图或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尸体全部抛海！船只拖回宁波港，有用的部件拆解，船体焚毁！”
“末将领命！”
马信大声应道，看着眼前修罗场般的景象和悬挂的人头，他心中凛然，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吴宸轩“铁血清海”政策的残酷与决绝
很快，搜查有了结果。
一个暗卫出身的军官在最大那艘倭船船长室的暗格里，搜出了几封用日文和满文书写的密信，还有一张绘制粗糙但标注了舟山群岛部分岛屿和明军旧有哨所位置的海图。
“果然有勾结！看来关外的丧家之犬，还有倭岛的跳梁小丑，都还没死心！正好，拿这些俘虏的人头和这铁证，去向元帅复命！也让那些还在观望的魑魅魍魉看看，犯我海疆的下场！”
他转身，迎着凛冽的海风，望向舰队中那两艘巍峨的“镇海级”巨舰。
炮声虽歇，硝烟未散，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实战检验，无疑证明了新式战舰的威力和水师整编的成效。
东海的波涛之下，似乎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但陈泽心中却充满了信心。
这支在吴宸轩铁腕下浴火重生的水师，正磨砺着它的獠牙，准备迎接未来更广阔也更凶险的深蓝。
演习在肃杀的气氛中继续进行，只是训练项目，悄然增加了追剿残敌和打扫血腥战场的内容。
悬挂着倭寇首级的桅杆，成为这片海域最触目惊心的警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