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1870:从猪仔到地下皇帝 > 第46章 傲慢的远征(三)

第46章 傲慢的远征(三)(1 / 1)

屋内,陈九脸色好了一些,靠在藤椅上,膝盖上盖着薄毯。

坐在他对面的,是刚过不惑之年的伍廷芳。

“廷芳,”

陈九的声音有些低沉,“前些日子,阿福在上海为了立足,不得不去拜会各路码头。他跟我提了一嘴,说这上海滩的洋行买办,多半是香山人,唯独这早年的底子,却绕不开一个‘伍’字。”

陈九转过头,

“我一直想问,你是新会伍氏,跟那十三行的怡和行伍家,可是同宗?”

“九爷这一问,倒是问住了不少外人。”

伍廷芳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平和:

“都姓伍,五百年前或许是一家。但若论近支,我这新会伍氏,乃是宋末名将伍隆起的后人,世代耕读,后来才去了南洋马六甲,又回港岛发展。

而十三行那位‘浩官’(尊称,洋人叫howqua)一脉,原籍是福建泉州安海,康熙年间迁入广东,虽也入了岭南籍贯,但在宗谱上,却是两股水。”

“不是一家啊……”陈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遗撼,又似乎有些释然,

“不是一家也好。若是一家,怕是你今日也没心思坐在这里跟我喝茶,光是守着祖宗那点辉煌的馀烬,就够你叹气的了。”

伍廷芳听出了话里的深意,眉毛微微一挑:“九爷对十三行伍家,似乎颇有感触?”

陈九轻笑了一声,

“感触?谈不上。只是最近阿福在上海搞银行,跟那些洋行、买办打交道多了,我这脑子里总是转着这伍家的影子。”

陈九指了指窗外,“你是大律师,通晓中西,又熟知这粤港掌故。今日雨前烦闷,不妨给我讲讲这伍家。

世人都说伍秉鉴富可敌国,是天下第一富。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怎么就……”

陈九的手指在空中虚抓了一把,然后缓缓松开:

“……怎么就象这烟雾一样,散得这么快?如今也就是几十年光景,除了几个守着宅子刻书的后人,这江湖上,竟是再听不到伍浩官的风声了。”

伍廷芳沉默了片刻。

“起于皇权,也毁于皇权;成于诚信,也败于无权。

九爷,这伍家的兴衰,我看啊,仿佛就是商人在过去这片土地那一百年里的缩影。

伍廷芳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整理思绪。

“若说伍家,得先说怡和行。九爷可知,如今那横行霸道的英商怡和洋行,为何要起个中文名叫怡和?”

陈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阿福跟我说过,这是那是洋鬼子偷来的名字。”

“不仅是偷,是诛心。”

伍廷芳转过身,

“当年的广州十三行,那是大清唯一对外的窗口。伍秉鉴,也就是老浩官,他在1801年接手怡和行。怡和二字,取自兄弟怡怡,和气生财之意。

在那个年代,伍家的信誉,就是世界的通行证。

洋人来广州做生意,货不用验,只要看到装茶的箱子上盖着‘ewo’(怡和的粤语拼音)的印章,到了伦敦、纽约,那就是免检的金字招牌。”

“全盛时期,伍秉鉴一人的家产,高达2600万银元。

九爷,您在金山见过大钱,应当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这相当于当时大清国库年收入的一半。美国商人甚至称他为商业教父。

据说有一次,一个波士顿商人欠了伍家7万2千银元,因为生意失败无法偿还,滞留广州回不去。伍秉鉴知道后,当着他的面,把借据撕得粉碎,说‘你也是个诚实的人,只是运气不好,这笔帐,了一笔勾销,你回家去吧’。”

陈九冷笑一声:“好大的气魄。7万2千银元,米价每石2两白银,够一万名士兵吃一年。他却拿来买了个仁商的名头。”

“是啊,仁商。”伍廷芳叹了口气,“可这仁字,在豺狼面前,就是块肥肉。”

当1832年渣甸在广州成立洋行时,华人没人认这个招牌,他无耻地直接挪用了怡和作为中文商号。

九爷您想,一个是温良恭俭让的中国儒商,一个是靠走私鸦片起家的英国毒贩,却顶着同一个名字。

这英国人一边借着伍家的名字和商誉在内地收货,一边用鸦片毒害同胞,还要让伍家作为保商给他们担保……这不仅是霸道,这是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

“伍家就忍了?”

“不忍又能如何?”

伍廷芳反问,眼中透着无奈,“九爷,这就回到了您刚才的问题——伍家为何衰落?因为他们的根,扎在流沙上。”

“十三行虽然富甲天下,但在朝廷眼里,他们是什么?

是官商,是天子南库,说难听点,就是皇家养的一头猪。

朝廷给他们拢断权,不是为了让他们发财,是为了方便管洋人,更是为了方便随时提款。”

伍廷芳走回座位坐下,

“伍秉鉴聪明绝顶,他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在广州,他没有尊严。

一个七品芝麻官,都能把这位世界首富叫去训斥,让他跪在地上磕头。洋人看在眼里,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

每一次朝廷要修河工、要平乱,甚至皇帝过生日,伍家都得捐输。几百万两几百万两地往外掏。

到了后来,那就更惨。

林大人要禁烟,拿伍家开刀,给伍秉鉴戴上锁链锁在商馆里,逼洋人交出鸦片。

后来战败了,《南京条约》赔款2100万,朝廷没钱,又是一纸令下,让行商摊派。伍家一家就承担了100万。

当时的伍浩官,也就是伍秉鉴,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曾写信给美国朋友说,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朝廷的管家,若他们哪天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把我扫地出门。”

陈九闭上眼,似乎在消化这番话。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

“手里没刀,守着金山也是罪过。这道理,我在甘蔗园里就懂了,他伍浩官当了一辈子首富,难道不懂?”

“他懂,但他没路可选。”伍廷芳一针见血,

“在大清的律法下,商人就是贱籍。他没有法律保护,私有财产在皇权面前就是个笑话。他买再多的地,建再漂亮的园子,皇帝一道圣旨就能抄家。”

“不过……”伍廷芳话锋一转,“九爷,若说伍家彻底败了,倒也不全对。这正是我要跟您说的第二层——伍家的后路。”

“后路?”

“九爷,阿福现在在上海跟洋人搞金融,应当已经接触过美国的旗昌洋行?”

“自然。”陈九点头,“阿福跟我汇报过,他买的黄浦路1号,就是原旗昌的产业。这家洋行五年前被盛宣怀收购了。”

“没错。但九爷可能不知道,这旗昌洋行的发家史,里头流的是伍家的血。”

“当年,伍秉鉴深知大清靠不住,他留了一个后手——出海投资。

“福布斯……”陈九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个姓氏,如今在美国也是响当当的。”

“正是。当年这个福布斯在广州做学徒,伍秉鉴看重他诚实、精明,便收为义子,教他做生意。

后来福布斯回美国,伍秉鉴直接交给他50万银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

伍秉鉴让他拿去,替伍家在美国投资。不求暴利,只求稳妥,求一条退路。’”

“这笔钱,成了美国工业革命的燃料。

福布斯拿着伍家的钱,投资了美国的铁路——芝加哥-伯灵顿-昆西铁路,还有密歇根中央铁路。

九爷,这真是讽刺啊。

当大清的官员还在视铁路为破坏风水的妖魔时,大清首富的银子,却铺设了美国西进的铁轨。”

陈九听得入神,“这招金蝉脱壳,玩得漂亮。那现在呢?几十年了,伍家跟这笔钱还有联系吗?”

“有,也没有。”

伍廷芳苦笑一声,“伍秉鉴死于1843年,也就是《南京条约》签完的第二年,那是含恨而终。

他的儿子伍崇曜接了班。也是个人物,在庚申之变,番鬼入广州城那期间,夹在英法联军和两广总督叶名琛中间,受尽了夹板气。英国人攻占广州,扶植伍崇曜出来维持地方秩序,因为他懂外语、有威望。这导致伍家一方面被百姓骂作汉奸,另一方面被清政府猜忌,同时还要应付英国人的勒索。

等到伍崇曜一死,十三行拢断特权早没了,伍家的实业也就散了。”

“如今的伍家后人……”

伍廷芳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

“如今掌事的是伍崇曜的几个儿子,像伍元薇等人。他们已经不再做生意了。

他们靠着祖辈留下的底子,特别是美国那边福布斯家族每年寄回来的铁路股票分红和利息,过着寓公的日子。

他们在广州城里修园子,搞收藏,刻书。

那部皇皇巨着《粤雅堂丛书》,就是他们花巨资刻印的。伍家重金聘请了举人谭莹负责选书、校勘和作序。

搜罗极为广泛,包含经、史、子、集各类孤本、珍本。特别是当时很多市面上失传的书籍,伍家不惜重金购买底本进行刊刻。

这固然是文化盛事,保存文脉之举,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心有戚戚焉的逃避。

他们成了彻底的食利者,那是没有爪牙的老虎,连猫都不如。”

陈九长叹一声:“钱还在,魂没了。”

“正是。”伍廷芳点头,“而且,福布斯家族虽然守信,一直代为打理资产,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笔钱终究是死的。

伍家子弟无人再敢出海闯荡,无人再去看看那铁轨铺到了哪里。

他们就象一群躲在洞里的孩子,听着外面世界的炮火声,守着祖宗留下的那罐糖水,喝一口少一口。”

陈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伍廷芳连忙起身,想要帮他拍背,却被陈九挥手制止。

他闭目养神了片刻,才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随手扔在藤桌上。

“李中堂托人来信。”

“他想让你北上天津,入他幕府。说是如今洋务繁杂,正如一团乱麻,急需懂洋律、知西学的饱学之士去梳理。他言语中很看重你,你怎么看?想去吗?”

伍廷芳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久久未动。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良久,他抬起头,眼神中的那股书卷气里,透出了一丝霸道。

“九爷,我在香港,虽说是立法局的首位华人议员,出入督宪府,洋人见我也得脱帽致意。如今得您信任,还兼顾着兰芳的法律顾问一职。”

“如今这世道,大清这艘船若沉了,香港和兰芳也独善不了。李鸿章那里,那是风口浪尖,是修罗场,却也是如今天下博弈最激烈的地方。去那里,我能见识清廷内的动向,能掌握真正的大态势。”

“廷芳虽是一介书生,却也不甘心只做个殖民地的太平绅士,法律顾问。我要去。”

陈九听罢,并未立刻叫好,只是依旧靠在藤椅上,沉默良久。

“好。”

许久之后,陈九才微微颔首,

“不过,你此次北上天津,先不要着急去拜见李鸿章。”

伍廷芳一愣:“九爷的意思是?”

“去广州。”

“去伍家花园(万松园),见一见那位正躲在园子里刻书的伍元薇,还有伍家那几个能做主的后人。”

“见他们?”伍廷芳不解,“刚才不是还说,他们已是冢中枯骨,毫无斗志了吗?”

“人是枯骨,可他们手里的东西不是。”

陈九撑着身子坐直了一些,

“你替我去做个说客。”

陈九盯着伍廷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诉伍家那帮遗老,躲在自家花园里刻《粤雅堂丛书》,当缩头乌龟不是长久之计。时局风云突变,复巢之下无完卵,他们的万贯家财就是下一轮兵匪眼里的肥肉。”

“我会写一个折子给你,有上中下三种合作方式,让他们选。”

“阿福气魄还是小了点,我这个当哥的,总要出一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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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不能别再前怕狼后怕虎了!”

说话的是振华一期的军官李啸云,他刚从苏门答腊的丛林里撤回来休整,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他猛地将手中的木棍点在地图上的河内位置。

“诸位请看,”

李啸云指着地图,

“上个月,那个叫李威利的法国疯子,仅仅带着四五百个海军陆战队,就敢攻打河内。现在的河内城,看似在法国人手里,实则是一座空城!他们的兵力分散在海防、南定,留在河内的守军不足三百人!”

他环视四周,目光灼灼:“黑旗军刘永福已经到了怀德府,离河内只有几步之遥。清廷那边的态度已经松动,唐景崧、徐延旭都在暗中支持。

只要我们哪怕出动一千,不,八百!

不用多,就八百个受过西式整训的老兵,配合黑旗军的伏击战术,就能把这几百个法国人包了饺子!全歼他们,筹备反攻!”

“全歼?”

沉葆义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啸云,你是说把李威利连同他的舰队分遣队,全部杀光?”

“对!杀光!”

“把法国人的头颅挂在河内城头!

这是什么样的政治震动?这会让整个安南的民心沸腾,让清廷的主战派彻底抬头!

到时候,广西的清军正规军就会大举入越。我们在婆罗洲和苏门答腊打了那么久的仗,整年整年的苦训,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练出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吗?现在刀磨快了,却不敢见血?”

“难道要象那个李中堂一样,花了清廷数千万两白银,一提打仗就海军未成?

不见血,何时才能成为合格的军人?!”

屋内一片死寂。

年轻的参谋们个个面露红光,显然被李啸云的方案打动了。

法国人在河内的兵力确实薄弱得可怜,这仿佛是一块放在嘴边的肥肉。

“咳咳……”

角落里传来两声咳嗽。陈九微微动了动,林怀舟立刻上前帮他掖了掖毯子。陈九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不必管他。

沉葆义看了一眼陈九,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参谋:“老赵,你是搞战事推演的行家。你怎么看?”

赵参谋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振华学营里少见的大龄军官,他手里拿着一根粉笔,正对着墙上的黑板发呆。

听到点名,他转过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词:

荷兰,法兰西。

“李兄的勇气,我是佩服的。”

赵参谋声音平缓,“但我们必须搞清楚一件事:我们在南洋打了这么久,对手是谁?是荷兰人。”

“荷兰人是什么成色?他们的主力舰,甚至有二十年前的老古董,说是铁甲舰,其实只能在近海溜达,稍微大点的风浪都不敢出。

他们在亚齐打了快十年,国库都打空了,如今股票崩盘,现在还在大举借债!

他们的东印度皇家陆军,多半是雇佣兵和土着,士气低落,装备甚至不如我们后来采购的精良。”

“但是,”赵参谋手中的粉笔猛地敲在“法兰西”三个字上,

“我们要面对的法国,不是荷兰。”

李啸云不服气地反驳:“法国人又怎么样?普法战争他们不是输给德国佬了吗?我看他们也就是外强中干!”

“那是陆战输给了德国,不是输给了我们。”

赵参谋冷冷地说道,“李兄,你知道现在停在西贡和海防外海的法国军舰是什么级别吗?”

他转身,在黑板上迅速画出了几个数据对比图。

排水量超过4600吨,装甲厚度150毫米,装备的是240毫米口径的重炮。而我们有什么?黑旗军有什么?我们的铁甲舰是商船!再多也都是纸糊的!”

“咱们打荷兰人,打得主要是陆战,法国人可不会跟咱们玩这一套!”

赵参谋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拿起红色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摆在南中国海的航在线。

“好,我们按照李兄的计划推演。”

赵参谋的声音开始变得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假设我们的精锐,化装成黑旗军或义勇军,秘密进入红河三角洲。利用我们的步枪和熟悉丛林战的优势,确实,我们有九成把握在河内郊外伏击李威利。

哪怕法军有炮舰支持,但在近距离夜战中,我们能赢。李威利会死,几百名法军会被全歼。”

“甚至,我们可以收复河内。”

赵参谋没有理会其他军官的小声议论,而是拿出一大把黑色的棋子,像乌云一样压向地图上的中国沿海。

“李威利一死,巴黎会震动。茹费理内阁不会象现在这样尤豫,他们会立即获得议会的全票授权——这不是殖民冲突,这是国耻。”

“法国人不需要在陆地上和我们在丛林里捉迷藏,效率太低。荷兰人在南洋已经证明了,陆战之耻!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

赵参谋的手指从越南海防划过,一路向上,停在了福州,然后是中国台湾,最后是吴淞口(上海)。

“封锁。”

“法国海军会切断整个中国沿海的漕运。他们不需要登陆,只需要用那一级铁甲舰的240毫米主炮,对着马尾船政局,对着基隆,对着任何一个港口轰炸。

福建水师?打得赢吗?真敢打,全部都会被炸沉在海里。”

“更重要的是我们。”赵参谋看向沉葆义,“沉总办,我们在南洋的布局。”

沉葆义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接过话头:“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啸云,你以为我们在香港、在南洋做得天衣无缝?陈九爷刚才说了,英国人盯着我们,荷兰人更是恨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沉葆义站起身,

“如果我们的精锐主力真的出现在安南战场,并且表现出了成建制的战斗力。你觉得英国人是傻子吗?法国人是瞎子吗?”

“南中国海,他们才是海上霸主!如今我们备受各国监视,早就不是当初的一个小小的商人协会!”

“他们立刻就会意识到,这不仅是清廷在抵抗,而是有一股新的、有组织的华人势力在参与。

在南洋,只有我们有这个实力!

这会触动所有列强的神经。到时候,英国人会在香港查封我们的商号,扣押我们的军火;荷兰人会借机在婆罗洲对兰芳和我们的据点进行疯狂报复,因为他们有了’勾结外部势力’的借口。”

“就在刚刚,德国公开宣布中立,扣押了船厂里北洋水师的舰船,目的的是什么!”

“我们好不容易在婆罗洲创建的根,那正在拼命发展的工业基础,会被连根拔起。”

李啸云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试图反驳:“难道……难道就看着黑旗军孤军奋战?看着法国人一步步蚕食?”

“不是不救,是怎么救的问题。”

一直沉默的陈九,忽然开了口。

“啸云,”

陈九看着那个激进的年轻人,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长辈的无奈,

“你的血是热的,这很好。没有热血,我们干不成大事。”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那片海。

“我们和法国人的差距,不是几千条枪,而是这几十年的工业积淀。是两方彼此的国际地位不平等。”

“刚才推演得很清楚。全歼法军,大快人心,却会引来灭顶之灾。我们现在是一颗在石头缝里求生存的种子,还没长成大树,经不起狂风暴雨。”

“那九爷的意思是?”李啸云低声问道。

“打!我是一定要打!

黑旗军控制区的矿产,西南的锡、铜非常重要,红河水道也是未来发展的重心之一。“

“派军官轮换着去打。

从学营里拣选最精锐的军官、炮手、测绘生、营造通和医官。人数不宜多,三百为限。让他们化整为零,换上便服,潜入刘永福的大营。”

“黑旗军麾下从不缺敢死之士,多的是提着脑袋干活的亡命徒。他们缺的是什么?缺的是精通西法操炮的射手,缺的是能修筑避弹战壕的工匠,缺的是运筹惟幄的赞画幕僚!”

“让黑旗军在明处顶着,咱们在暗处撑着。人,咱们出;枪炮,咱们送。

意图只有一个——钝法国人的刀,放法国人的血!

叫洋人每进一步都得拿命来填,却又抓不住把柄,不至于为了这点边患倾举国之力来战,硬生生把这仗拖成烂泥塘,让他们在陆上进退维谷。”

说到此处,陈九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诸君,回首来时路,咱们从对付市井无赖、红毛暴乱、会党客头,到力抗荷兰夷兵,再到如今直面泰西强藩法兰西,虽步步惊心,却何曾退过半步?”

“既然狭路相逢,那便借这红河之血,与这列强争一争这天下气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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