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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透过彩色玻璃窗,在起居室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壁炉木柴燃烧的暖香,以及范智帆清晨冲泡后残留的、极淡的龙井茶香。连续三日的“宁静时光”仿佛给这座空荡庄园镀上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连光线都显得比往日柔和。
塞拉菲娜蜷在壁炉旁的沙发里,膝上盖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毯。她正在看一本关于欧洲中世纪纹章学的古籍——这是范智帆从书房找出来的,说或许能帮她理清科赫家族某些被神化的“传说”背后的现实逻辑。她的金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脸色比三日前红润了些,但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范智帆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面前摊开一台经过特殊加密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和复杂的结构图,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无声敲击,灰蓝色的眼睛专注而冰冷。阳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整个人像一尊精密的战争机器,在平静的表象下进行着外人无法理解的运算。
梦魇如同真正的影子,站在起居室通往走廊的拱门阴影处。她今日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便装,布料看似普通,实则内嵌防弹纤维层。琥珀色的眼睛半阖着,仿佛在假寐,但塞拉菲娜知道——只要有任何异动,这个女人会在03秒内做出反应。
一切看似安宁。
直到庄园前庭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不是凯恩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而是某种马力更强劲、排气声更低沉浑厚的跑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张扬而精准的控制感,最后稳稳停在了主楼前。
范智帆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塞拉菲娜手中的书页轻轻一颤。
梦魇的眼睛完全睁开,琥珀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肌肉瞬间调整到最佳的爆发状态。
“客人来了。”范智帆合上电脑,声音平静无波,“看来,三天的宁静,已经是极限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掀起厚重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那是个女人。
高挑,目测超过一米七五。一身剪裁极致的黑色皮质连体衣,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沙漏型身材。酒红色的波浪长发在脑后高高束成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张脸艳丽得如同带毒的罂粟。她的五官是典型的混血儿特征——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涂着与发色呼应的暗红唇膏。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虹膜是罕见的紫灰色,在阳光下泛着猫眼石般的幻彩光泽,眼神却冰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的冰层。
她下车后,没有立刻走向主楼,而是站在原地,微微仰头,似乎在用某种无形的感官“扫描”这座庄园。她的姿态放松,甚至带着点慵懒,但范智帆能看出来——这个女人的每一个肌肉群都处于最佳备战状态,看似随意的站立姿势,实则封死了所有可能遭受突袭的角度,并且随时可以做出三个以上不同方向的战术规避动作。
(范智帆内心:幽灵黛西……凯撒麾下最神秘的“使者”,也是暗界公认的、最危险的女性之一。擅长渗透、魅惑、情报窃取,以及……近距离无声刺杀。她为什么会来?凯撒派她来,意味着什么?)
“是她……”塞拉菲娜不知何时也走到了窗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幽灵黛西。”
范智帆侧头看她:“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塞拉菲娜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框,“在几个所谓的‘上流社交场合’见过。她总是出现在最有价值的男人身边,像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拿走她想要的东西。我们……有过几次言语交锋。她看不起我背靠家族‘诅咒’的光环,我看不惯她靠魅惑和背叛上位的手段。”
她的语气尽量平静,但范智帆听出了底下的厌恶,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
“她很强。”梦魇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罕见地主动开口,“三年前在摩纳哥,我曾远远见过她出手。目标是个退役的摩萨德高级特工,身边有六个专业保镖。她用了十七秒,全部解决,目标死前甚至没看清她的脸。她的格斗技巧融合了以色列马伽术、俄罗斯桑搏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舞蹈的柔性绞杀术。很危险。”
能让“梦魇”用“很危险”评价的人,整个暗界不超过二十个。
范智帆点点头,放下窗帘:“请她进来吧,梦魇。带到小会客室。”
“是。”
梦魇无声地消失在阴影里。
塞拉菲娜转身想回避,却被范智帆轻轻按住了肩膀。
“不用躲。”他说,语气平淡却坚定,“你是这里的女主人。见客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女主人。
这个词让塞拉菲娜的心脏轻轻一跳。她看着范智帆平静无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小会客室。
壁炉里新添了木柴,火光跃动。空气中除了木柴香,还多了一丝极淡的、冷冽的香水味——前调是雪松和佛手柑,中调是广藿香和琥珀,尾调……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气息。那是幽灵黛西身上带来的味道,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华丽、诱惑、又暗藏杀机。
她坐在单人沙发里,姿态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但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却锐利如鹰,在范智帆和塞拉菲娜脸上来回扫视,仿佛在分析最复杂的密码。
塞拉菲娜坐在范智帆身侧的三人沙发上,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换了一身深酒红色的丝绒长裙,领口保守,袖长及腕,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脚踝。金发一丝不苟地盘起,脸上化了淡妆,唇色是与裙子同色系的哑光红。她在用这种方式,重新武装起“黑玫瑰”的尊严——尽管内心仍如履薄冰。
范智帆坐在她旁边,穿着简单的深色高领毛衣和长裤,姿态放松,但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任何情绪。
幽灵黛西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塞拉菲娜身上。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弧度。
(幽灵黛西内心:有意思……黑玫瑰居然还活着,而且看起来……状态不错?脸色红润,眼神虽然还有警惕,但没了那种濒临崩溃的破碎感。身上的淤痕……用高领遮住了,但脖颈侧边那道极淡的印记,瞒不过我。还有她坐的姿态——距离范智帆只有半臂,身体微微向他倾斜,是潜意识里的依赖。而范智帆……他的坐姿看似随意,实则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保护性姿态,将塞拉菲娜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内心继续:慈善晚宴上,我亲眼看见塞拉菲娜递给他那张卡片。当时只觉得是黑玫瑰又一次惯用的诱惑把戏,范智帆要么会拒绝,要么会死在她的“诅咒”下。没想到……他不仅去了,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和黑玫瑰之间发生了什么?过夜了?他真不怕科赫家族那套百年诅咒?)
紫灰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疑和强烈的好奇。但表面上,她依旧笑得风情万种。
“范先生,科赫小姐。”幽灵黛西开口,声音沙哑磁性,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撩人心弦的质感,“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二位的……午后时光。”
她的用词和凯恩如出一辙,但语气里的暧昧和讽刺,比凯恩直白十倍。
范智帆抬手示意茶几上的青瓷茶壶:“黛西小姐,请用茶。”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接切入正题。
幽灵黛西笑了笑,没有动茶杯。她的目光在塞拉菲娜脸上多停留了两秒,然后转向范智帆:“范先生真是好兴致。冥王前脚刚走,后脚就能在这座被遗弃的庄园里,找到如此……美妙的陪伴。”
塞拉菲娜的指尖微微收紧。她能听出这话里的刺——被遗弃的庄园,美妙的陪伴。每一个词都在提醒她现在的处境,都在讽刺她从一个“不可触碰的黑玫瑰”沦落为“魔王收留的玩物”。
但她没有发作,只是垂着眼,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范智帆看了塞拉菲娜一眼,然后转向幽灵黛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黛西小姐此来,应该不是为了关心我的私人生活。凯撒有什么话,请直说。”
干脆,利落,不留任何迂回余地。
幽灵黛西的笑容僵了半秒。她没想到范智帆会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一丝不耐。这和她预想中的反应不一样——按照常理,男人在她面前,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一些被吸引的迹象,哪怕只是生理性的紧张或欣赏。但范智帆没有。他的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件家具。
(幽灵黛西内心:不愧是魔王……定力果然非同寻常。但越是这样,越让人想撕开他那层冷静的外壳,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她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种“推心置腹”的姿态:“范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凯撒先生对您非常欣赏,尤其是那晚在科赫庄园……您能让冥王选择退避的手段,让他印象深刻。他希望能与您当面聊聊,探讨一些……共同的兴趣。”
她顿了顿,紫灰色的眼睛紧紧锁定范智帆:“所以,他派我来,邀请您明晚到他的私人宅邸共进晚餐。不知范先生……是否赏光?”
问题抛出,空气安静了一瞬。
塞拉菲娜的心提了起来。凯撒的邀请……这意味着什么?是另一个陷阱?还是真正的橄榄枝?范智帆会去吗?他会带自己去吗?
范智帆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动作缓慢而从容。热气蒸腾,模糊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三秒后,他放下茶壶,抬眼看向幽灵黛西,点了点头:“可以。”
幽灵黛西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没想到范智帆会答应得如此痛快——甚至连条件都没问,地点、时间、安全保证,一概不提。
“范先生果然爽快。”她很快调整好表情,笑容重新浮现,“那么,明晚八点,我会派车来接您。地址稍后发到您的加密频道。”
“不必派车。”范智帆说,“我们会自己去。”
“我们?”幽灵黛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塞拉菲娜,“范先生的意思是……”
“我和塞拉菲娜一起去。”范智帆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安排。
幽灵黛西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紫灰色的瞳孔里闪过惊讶、疑惑,以及一丝极快的、被冒犯的不悦。
(内心:他居然要带黑玫瑰一起去?他疯了?凯撒的晚宴是什么场合?那是暗界顶级玩家的牌桌!带一个被冥王抛弃、身负“诅咒”、价值几乎清零的女人去?他到底在想什么?是在向凯撒示威?还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对黑玫瑰的……所有权?)
塞拉菲娜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范智帆会这样说。带她去凯撒的晚宴?以什么身份?科赫家族的遗孤?还是……他的女伴?
“范先生……”幽灵黛西的声音低了些,带着试探,“凯撒先生的晚宴,规格很高。邀请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科赫小姐虽然身份尊贵,但最近……恐怕不太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吧?”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塞拉菲娜现在是个麻烦,带她去,只会让局面更复杂。
范智帆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适不适合,我说了算。”
幽灵黛西的呼吸滞了一下。她看着范智帆,又看了看垂眸不语的塞拉菲娜,忽然明白了什么。
(内心: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给黑玫瑰重新定位。不是冥王丢弃的棋子,不是科赫家族的祭品,而是他魔王认可的女伴。他在用最霸道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这个女人,我罩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嫉妒?是不甘?还是被轻视的愤怒?幽灵黛西说不清。她只知道,范智帆对塞拉菲娜的维护,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刺痛。
她忽然站起身,动作优雅得像芭蕾舞演员,但眼底的冷意已经不加掩饰。
“范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她的目光在范智帆和塞拉菲娜之间扫了个来回,“有些话,我想单独和您聊聊。”
范智帆看了她两秒,然后点点头。他转向塞拉菲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我去去就来。”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塞拉菲娜抬起头,看着他。灰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轻轻点了点头,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范智帆起身,跟着幽灵黛西走出小会客室。
走廊里没有开灯,只有尽头彩色玻璃窗透入的、被切割成斑驳碎片的光线。空气阴冷,弥漫着老建筑特有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气息。
幽灵黛西在走廊中段停下脚步,转身。她的身体几乎是贴着范智帆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冷冽又诱惑的香水味,更浓郁了。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微微仰头,紫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像两颗会发光的猫眼石,直直盯着范智帆的脸。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滑到嘴唇,再到喉结,最后重新回到眼睛,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评估和……挑衅。
“原来……”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得像情人的耳语,“魔王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挑剔的很特别啊。”
她的身体又向前贴近了半分,几乎要碰到范智帆的胸膛。皮质连体衣的材质在昏光下泛着哑光的光泽,紧紧包裹着她起伏的曲线。她的呼吸刻意放慢,温热的气息拂过范智帆的下颌。
“看来,我还是了解不够呢……”她微微歪头,酒红色的马尾从肩头滑落,发梢几乎扫到范智帆的手臂,“我不明白,魔王大人看不上我呢,反而看上了背上带诅咒的‘黑玫瑰’?”
她的指尖轻轻抬起,虚悬在范智帆胸前,没有触碰,却形成一种无形的挑逗场。
“我哪一点比她差?”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磁性,“我不美吗?身材不够好吗?还是……我对您不够有‘用处’?”
说话间,她的身体又贴近了些。皮质衣料摩擦发出极细微的窸窣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体温在上升——这是她刻意营造的生理反应,也是她最擅长的武器之一。用身体语言告诉对方:我对你有吸引力,我在为你着迷。
但范智帆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后退,也没有前移。只是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他的呼吸频率没有丝毫变化,心跳平稳,连瞳孔都没有出现预期中的放大。
(范智帆内心:魅惑术。结合了微表情控制、信息素释放和心理学暗示的高级技巧。可惜,对我无效。)
幽灵黛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她已经将“诱惑”推到了临界点——再进一步,就是真正的肢体接触。但范智帆的冷静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所有的试探都反弹了回来。
她咬了咬牙,决定再加码。
她的指尖终于落下,轻轻点在范智帆的胸膛上。触感冰凉,带着皮质手套特有的纹理感。
“回答我呀,魔王大人……”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一丝撒娇,却掩不住底下的不甘,“您就这样……冷落我吗?”
范智帆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手,不是握住她的手,也不是推开她,而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精准地压住了她的腕动脉,让她整条手臂瞬间酸麻。
然后,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胸前移开,动作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你?”他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却字字如冰,“比不了她。”
幽灵黛西的瞳孔骤然收缩。
“若是来说这事,”范智帆松开她的手腕,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大可不必。”
这句话说得极淡,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幽灵黛西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比不了她。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量。
幽灵黛西的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诱惑又委屈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紫灰色的眼眸里翻涌起震惊、羞恼、以及一丝被彻底轻视的暴怒。她的指尖在身侧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内心:比不了她?我幽灵黛西,暗界最危险的玫瑰,凯撒麾下最得力的使者,无数男人梦寐以求又恐惧敬畏的存在……比不了一个被家族诅咒束缚、被冥王抛弃、只剩下一张漂亮脸蛋和破碎自尊的黑玫瑰?)
荒谬感混合着巨大的羞辱感,让她几乎要失控。
但她终究是幽灵黛西。三秒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妩媚,只是眼底的寒意已经不加掩饰。
“是吗?”她轻笑,笑声却冷得像碎冰,“您真不怕科赫家族那古老的传说?那可是诅咒哎……百年来,多少自以为是的男人想摘下这朵黑玫瑰,最终都死得不明不白,连带着家族都衰败百年。连冥王那样的人物,都只敢远远看着,连碰都不敢碰。”
她上前一步,紫灰色的眼睛紧紧锁住范智帆,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
“我是好心提醒您,魔王大人……别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您要玩火,我管不着。但若是这把火烧到了我们的计划……只怕,得不偿失。”
约定。
这个词让范智帆的眼神微微一动。
(范智帆内心:她在用“约定”施压。看来,凯撒的邀请,果然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这不需要你操心。”范智帆的声音依旧平静,“放心,你想要的那“席位”,不会受影响。我们的计划,照旧。”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刺向幽灵黛西眼底:
“反倒是你……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接近凯撒,而不是麦卡伦?以你的手段,麦卡伦身边的位置,应该更有价值才对。难不成……凯撒手里,有什么你特别想要的东西?”
幽灵黛西的表情僵住了。
紫灰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那瞬间的僵硬没有逃过范智帆的眼睛。
(内心:他察觉到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真实的凝重:
“你以为麦卡伦那里……是那么容易接近的吗?”
她的目光投向走廊尽头窗外阴沉的天空,仿佛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他身边有十大顶尖保镖,轮班制,二十四小时贴身。那些人的水准……不输给你的‘f4’。我曾尝试靠近到三分之一的距离,就被三道交叉的视线锁定了。再往前一步,就会触发警报。”
她转过头,看向范智帆,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忌惮。
“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贴身助手。我从未见过那个人出手,甚至很少露面。但每次我试图收集麦卡伦的情报时,都能感觉到……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那种感觉……很危险。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连动都不敢动。”
范智帆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内心:贴身助手?能让幽灵黛西感到“危险”的人……暗界可不多。麦卡伦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物?)
“没想到,”他缓缓说道,“幽灵也有失手的时候。”
这句话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像针,刺在幽灵黛西的痛处。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翻涌起怒意。
“既然魔王知道我会失手,”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不帮我呢?反而在这里……偷吃禁果?”
偷吃禁果。
这个词她说得极重,带着赤裸裸的讽刺和嫉妒。
范智帆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幽灵黛西莫名感到一阵寒意——因为她在那笑容里,看到了一种近乎悲悯的冷漠。
“若你这么想,”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大可不必如此。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可以走了。”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幽灵黛西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她盯着范智帆,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无数情绪——愤怒、不甘、嫉妒、算计……最后,都沉淀为一种冰冷的恨意。
她忽然上前,再次贴近范智帆。这次不是诱惑,而是一种近乎挑衅的压迫。
她的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冷冽的香水味,喷在他的耳廓上。
“好吧……”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的呢喃,却字字带毒,“魔王的话,我一向会听。不过……提醒您一句。”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诅咒,只会影响您的速度。”
说完,她后退一步,转身,酒红色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韵律的“嗒嗒”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如同某种不祥的鼓点。
范智帆站在原地,看着她妖娆而决绝的背影,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内心:诅咒只会影响速度?她在暗示什么?科赫家族的诅咒,难道不只是传说?还是说……她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内幕?)
他没有深想,只是迈步跟上。
幽灵黛西回到小会客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那副妩媚又慵懒的模样。但塞拉菲娜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比刚才更重了。
她的目光落在塞拉菲娜身上,紫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黑玫瑰,”她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好手段啊。”
她缓步走近,停在塞拉菲娜面前三步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过呢……”她微微歪头,笑容甜美如毒药,“玫瑰再美,终究是会凋零、会枯萎的,不是吗?”
塞拉菲娜的背脊瞬间绷紧。
她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浓烈的恶意和讽刺。她在提醒她——你的一切都是暂时的,你的美貌会逝去,你的价值已清零,你所谓的“新靠山”也未必可靠。
换作三天前的她,或许会被这句话击垮。
但现在……
塞拉菲娜缓缓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幽灵黛西紫灰色的瞳孔。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羞恼,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倒是幽灵……只会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不是吗?”
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幽灵黛西最深的痛处。
她的笑容彻底僵住,紫灰色的眼睛里瞬间翻涌起骇人的杀意。指尖在身侧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
但她终究没有动。
因为范智帆已经走了进来,无声地站在塞拉菲娜身后。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将塞拉菲娜完全笼罩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幽灵黛西盯着塞拉菲娜看了三秒,然后忽然笑了——那笑声又冷又尖,像碎玻璃在刮擦金属。
“好,很好。”她后退一步,目光在范智帆和塞拉菲娜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范智帆脸上。
“范先生,别忘记了明晚的晚宴。”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营造的甜腻,“记得来哦~不打扰你们男女的……好事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慢,极暧昧,仿佛在暗示什么不堪的画面。
然后她转身,酒红色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脆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客室里,重归寂静。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光跃动。
塞拉菲娜还维持着刚才的姿态,背脊挺直,双手紧握放在膝上。但范智帆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指尖已经掐得发白。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塞拉菲娜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放松下来,顺从地靠在他胸前。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混合了茶香和冷冽须后水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稳定有力的心跳。
“不要怕。”范智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清晰,“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在三天前,在地宫醒来后的那个早晨,他说“我是你的女人”,然后说了这句话。
当时她只觉得震撼,只觉得荒谬,只觉得恐惧。
但现在……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缓缓注入她冰冷的心脏,融化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坚冰。
对她来说,这种被保护、被珍视的感觉,陌生得令人不安,却又……诱惑得让人沉沦。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我……”她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范智帆打断她,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记住,塞拉菲娜。从你成为我女人的那一刻起,你的过去、你的家族、你的诅咒……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有关。欺负你,就是在挑战我。而挑战我的人……”
他没有说完,但话里的寒意,让塞拉菲娜毫不怀疑——那些人,下场会很惨。
她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前,任由泪水无声地浸湿他的毛衣。
许久,她才抬起头,红着眼眶看他:“明晚……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去吗?凯撒的晚宴……我现在的身份,只会给你添麻烦……”
范智帆低头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壁炉跃动的火光,也映着她苍白而脆弱的脸。
“你当然要去。”他说,语气理所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再次打开了她心底某扇紧闭的门。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但每一次,都带着更深的重量,更坚定的确认。
塞拉菲娜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英俊而冷峻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灰蓝色深潭里,正在缓慢凝结的、某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不是因为爱。
至少现在还不是。
而是因为责任、原则、以及某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属于这个男人的行事逻辑——做了,就承担;属于他的,就护到底;认定的,就不放手。
野蛮,霸道,不容置疑。
却奇异地……让她那颗在冰封中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实的、滚烫的悸动。
她快要爱上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她混乱的意识。
恐惧、不安、抗拒……但更多的,是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无法抑制的渴望。
“我……”她的声音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范智帆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伸手,轻轻拂开她脸颊上的一缕湿发。
“不用知道怎么办。”他说,声音低沉而清晰,“跟着我就好。明晚,我们一起面对。以后,也是。”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是我们的命运,不是吗?”
塞拉菲娜的心脏猛地一缩。
命运。
这个词,曾经是她最深的枷锁——家族的命运,诅咒的命运,被利用的命运。
但现在,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可能性。
我们的命运。
不是被安排,不是被诅咒,而是由两个人共同选择、共同承担的未来。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将脸重新埋进他怀里,手臂环上他的腰,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坚实的浮木。
窗外,秋日的天空阴沉下来,又开始飘起细密的冷雨。
庄园里,f4的布防无声运转,梦魇的影子在走廊深处静立。
而在这座华丽而空旷的堡垒中心,两个人相拥而坐,在壁炉跃动的火光里,在窗外渐密的雨声中,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明晚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晚宴。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等待着属于他们的、未知却已紧密相连的命运。
雨,越下越大了。
长岛的秋夜,漫长而寒冷。
但有些东西,正在这冰冷中,悄然滋长。
悄然绽放。
如同废墟之上,挣扎着探出的、第一株新绿的嫩芽。
脆弱,却顽强。
带着向死而生的、孤绝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