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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三日宁谧·暗涌将至(1 / 1)

……

雨后的科赫庄园,像一幅被水浸润后又慢慢风干的古典油画。

连续三日的秋阳吝啬而温和,穿过层叠的云隙,将庭院里凋零大半的玫瑰丛镀上琥珀色的光边。那些未能及时撤离的监控设备残留的极细微孔洞,在青石板缝隙间隐约可见,像庄园皮肤上正在愈合的疮疤。风穿过空荡的走廊时,会带起某种呜咽般的回响——那是近百个房间同时空置才能产生的、属于建筑本身的寂寞叹息。

塞拉菲娜坐在二楼起居室的落地窗边。

她穿着范智帆准备的第三套衣物:浅灰色的羊绒开衫,配米白色长裤,金发松松束在脑后,露出苍白而优美的颈线。三日来,她的话很少,多数时候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或跟着范智帆在庄园里漫无目的地行走。那些曾让她引以为傲的、属于“黑玫瑰”的锐利锋芒,似乎随着那夜的地宫业火一同焚毁了,余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以及更深处的、正在缓慢重组的某种东西。

范智帆从不多问。

他会在清晨六点准时出现在厨房,用庄园地下酒窖里储备的食材准备早餐——不是西式的冷盘与咖啡,而是中式清粥小菜:白粥熬得米粒开花、黏稠得当,配菜有时是腌黄瓜,有时是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有时是简单焯过的青菜淋上生抽与蒜油。他的手艺有一种机械般的精准与稳定,每一餐的味道、分量、摆盘都近乎一致,仿佛在执行某种修复程序。

第二日午后,他曾带她走进庄园西翼那间尘封的玻璃花房。

阳光透过积灰的玻璃顶棚,在潮湿的空气里切割出朦胧的光柱。热带植物大多已枯萎,只有几丛蕨类还在顽强地抽出新绿。范智帆挽起衬衫袖子,清理出一小片区域,从工具间找来尚能使用的喷壶,沉默地给那些还活着的植物浇水。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的侧脸在斑驳光影里显得专注而平静,仿佛这琐碎之事与调动“魔王权限”、抹除全球数据库记录是同等重要的事务。

塞拉菲娜站在门口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剥落的油漆。(内心: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冷血地分析我被冥王利用的真相,能一巴掌打醒我的自欺,能命令那个叫泰坦的战争疯子……却也会在这种荒废的花房里,给几株没人记得的植物浇水。这些细节矛盾得令人眩晕,却莫名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

第三日傍晚,他们在主楼顶层的露台看日落。

长岛的秋日黄昏来得很快,天际线从橙红褪成紫灰,最后沉入墨蓝。远处纽约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倒悬的星河。风有些冷,范智帆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自然地披在她肩上。布料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以及那种熟悉的、混合了硝石与冷冽须后水的淡香。

“冷就进去。”他说,声音在暮色里显得低沉。

塞拉菲娜裹紧外套,没有动。她偷偷侧目看向他——范智帆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形挺拔如松,灰蓝色的眼睛望着远方,眼神深邃得像能把整个夜色都吸纳进去。他的下颌线在最后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内心:这三天,他从未碰过我。不,不是“碰”……他会在递东西时指尖相触,会在走过狭窄走廊时自然地扶一下我的肘,会在夜里我因噩梦惊醒时,沉默地坐在卧室外间的沙发上守到天明——但他从未逾越那条线。仿佛那夜的疯狂只是一场意外事故,而他现在正在以他的方式,进行某种……善后维修?)

她忽然想起第二夜,她曾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不走?”

范智帆当时正在起居室的壁炉前添柴——他不知从哪里找来干燥的橡木,将冥王留下的智能恒温系统彻底关闭,改用最原始的壁炉取暖。火光跃动在他脸上,他头也不回地说:“事情没处理完。”

“处理……我?”她的声音发颤。

他停下动作,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睛在火光中像两颗淬冷的宝石。“处理现状。”他纠正道,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财务报表,“你,我,这座庄园,冥王撤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凯撒那边可能做出的反应,以及……你家族那些还没清理干净的隐患。这些都是需要处理的‘现状’。”

理性到近乎残酷。却奇怪地,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觉得真实。

“那之后呢?”她追问,指甲掐进掌心,“处理完了……你会走吗?”

范智帆看了她几秒,然后重新转回去,用火钳调整木柴的位置。“到时候再说。”他说。

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余地——不是承诺,但也不是决绝的否定。

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温暖逐渐驱散秋夜的寒湿。塞拉菲娜蜷在沙发里,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放任自己产生一种近乎依赖的疲惫感。太累了……算计、伪装、在男人欲望与家族诅咒的钢丝上行走这么多年,她真的太累了。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霸道、冷酷、难以捉摸,却至少……不虚伪。

……

第四日上午,阳光难得充沛。

范智帆在书房里——那是塞拉菲娜已故父亲的旧书房,满墙的皮革封套古籍大多与军事史、家族谱系有关。他正站在书架前,手指拂过那些烫金书名,似乎在寻找什么。塞拉菲娜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膝上摊着一本十九世纪的植物图鉴,目光却飘向他的背影。

就在这时,庄园前庭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很轻,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足够清晰。

塞拉菲娜的身体瞬间绷紧,图鉴从膝头滑落,“啪”地掉在地毯上。她的脸色白了白,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椅子扶手,指节泛白。(内心:来了……终究还是来了。冥王的人?还是其他觊觎科赫家族残骸的秃鹫?)

范智帆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侧耳听了听引擎声的节奏和停驻的位置,然后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是凯恩。”他说,语气笃定,“冥王最得体的使者。”

他走向塞拉菲娜,在她面前蹲下,捡起那本图鉴,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放回她膝上。这个动作很自然,却让塞拉菲娜微微一怔——他居然记得她刚才在看哪一页,翻开的正是“黑玫瑰与白玫瑰杂交变种图谱”。

“坐着。”范智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他今天穿得很随意,深色棉质长裤,浅灰色羊绒衫,没有外套,整个人透着一种居家的松弛感,与三日前晚宴上那个西装革履的“华尔街精英”判若两人。“不用说话。看我。”

他的眼神平静而有力,像锚,定住了她即将溃散的勇气。

塞拉菲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他们在一楼的小会客室见到了凯恩。

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炭灰色三件套西装,戴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的长相称得上英俊,但那种英俊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眉毛的弧度、眼镜框的宽度、甚至嘴角微笑时上扬的度数,都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完美得令人不适。他是冥王麾下“白手套”中的佼佼者,专门负责处理那些需要保持表面体面的肮脏事务。

凯恩站在会客室中央,目光先在塞拉菲娜脸上停留了一瞬——极短暂的审视,快得几乎难以捕捉,但塞拉菲娜还是感到了那种熟悉的、混合着评估与疏离的寒意。然后他的视线转向范智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范先生,科赫小姐。”凯恩欠身,动作优雅如旧时代贵族,“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二位的……宁静时光。”

他的用词很谨慎,但“宁静时光”四个字,在他口中却带上了某种微妙的、近乎嘲讽的意味。

范智帆没有起身,只是抬手示意对面的单人沙发:“坐。”

他本人则坐在长沙发上,身体微微后靠,右腿自然地搭在左腿上,形成了一个放松却不失掌控感的姿态。塞拉菲娜坐在他身侧,距离约半臂,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直——这是她多年训练出的社交姿态,几乎成了肌肉记忆。但她垂着眼,没有看凯恩,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手指上。

凯恩依言坐下,双手交握置于膝上,姿态同样无可挑剔。他的目光在范智帆和塞拉菲娜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笑容深了些:“看来范先生与科赫小姐相处得……很融洽。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直接说事,凯恩。”范智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绕弯子的压力,“你的时间宝贵,我的耐心有限。”

凯恩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范先生还是这么直接。”他推了推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种“推心置腹”的姿态,“那我也不绕圈子了。那晚庄园发生的事……老板已经知道了。当然,细节他不关心,他只关心结果。结果就是,范先生用某种方式,让冥王先生选择了暂时退避。”

他顿了顿,观察范智帆的反应。后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则与己无关的新闻。

凯恩继续道:“老板很欣赏范先生的能力。事实上,他一直很欣赏。那晚的‘测试’……或许方式欠妥,但本意是想看看范先生的深浅。现在看来,范先生的‘深’,远超我们所有人的预期。”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塞拉菲娜,“甚至能在这座被冥王遗弃的庄园里,找到……意想不到的盟友。”

这话里的试探几乎不加掩饰。

范智帆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让凯恩的背脊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因为他从未见范智帆这样笑过。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笑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

“凯恩,”范智帆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你知道吗,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喜欢替你的老板‘代言’。冥王想知道我的深浅,可以自己来试探。冥王欣赏我的能力,可以自己来表达。冥王对科赫家族的安排有变,可以自己来解释。”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上,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凯恩:

“但他派你来。为什么?因为他不确定。亚历杭德罗·美第奇’这个名字,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渊源。不确定我留在这座庄园,是为了庇护塞拉菲娜,还是另有图谋。不确定我现在……还是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测试’的范智帆。”

他每说一句,凯恩脸上的笑容就淡一分。到最后,那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惊疑与凝重。

范智帆靠回沙发背,重新端起茶几上的青花瓷杯——里面是他自己泡的龙井,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沉浮,清香袅袅。他抿了一口,才继续说:

“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我坐在这里,塞拉菲娜坐在这里,这座庄园现在很安静。这就是我的‘摊牌’:那晚的测试让我恶心,所以游戏规则,得改改了。”

凯恩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分析范智帆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每一个微表情传递的信号。这个男人变了——不,不是变了,是露出了他一直隐藏的、深不见底的另一面。那种从容、那种掌控感、那种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华尔街精英该有的气场。

(凯恩内心:冥王猜对了……范智帆确实认识“死神”。甚至可能不止是认识。而他留在科赫庄园,与塞拉菲娜这种“被诅咒”的女人在一起……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有着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底牌。该死,情报严重失误。)

“范先生……”凯恩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个度,少了几分公式化的圆滑,多了几分真实的谨慎,“我承认,那晚的安排或许……欠考虑。老板的意思,是希望能与范先生当面谈谈,化解误会,探讨未来合作的可能。不知道范先生是否愿意……”

“不愿意。”范智帆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拒绝一杯不喜欢的咖啡。

凯恩愣住了。

“回去告诉冥王,”范智帆放下茶杯,瓷器与木质茶几碰撞发出清脆一响,“想见我,就耐心等着。我想见的时候,自然会去。至于合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凯恩僵硬的脸:

“等他能拿出真正的诚意,而不是这种派条狗来试探主人的把戏,再谈。”

这句话说得极重,极侮辱。

凯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作为冥王麾下最得体的“白手套”,他从未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发作。这个男人敢这么说话,要么是找死,要么是根本不怕冥王。

而根据那晚的结果看,显然是后者。

塞拉菲娜坐在旁边,心脏狂跳。她能感觉到凯恩身上散发出的、压抑的怒意和杀意,那种寒意让她本能地想瑟缩。但范智帆放在她身侧的手,忽然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上——不是握,只是贴着。温热,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那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奇异地稳住了她即将崩塌的勇气。

凯恩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内心:他们……这种姿态……难道传言是真的?范智帆真的碰了塞拉菲娜?他不怕诅咒?还是说……诅咒对他无效?)

无数疑问在脑中翻滚,但表面上,凯恩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但脊背的僵硬出卖了他真实的心境。

“范先生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地转达。”凯恩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底下藏着冰,“不过,容我多嘴一句——老板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范先生固然……深不可测,但在这片土地上,与老板为敌,并非明智之举。”

这是最后的试探,也是委婉的威胁。

范智帆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凯恩,你搞错了一件事。”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从没说过要与冥王为敌。我只是说,游戏规则,得按我的来。”

他抬眼,看向凯恩,灰蓝色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那层一直隐藏的、属于掠食者的锋芒:

“至于明智不明智……让你老板自己判断。送客。”

最后两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凯恩站在原地,深深看了范智帆一眼,又看了一眼始终垂眸不语的塞拉菲娜。那目光复杂难辨——有震惊,有不解,有忌惮,还有一丝极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惧意。

“好。”他终于吐出这个字,转身,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克制的响声,一步步走出会客室,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到引擎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塞拉菲娜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软下去。冷汗已经浸湿了她后背的衣衫。

范智帆收回手,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刀光剑影的对话从未发生。

“他……他会报复吗?”塞拉菲娜的声音发颤。

“短期内不会。”范智帆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凯恩的轿车消失在庄园外的林荫道尽头,“冥王太谨慎。在彻底摸清我的底细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凯恩今天来,本身就是一种试探——试探我的态度,试探你的状态,试探这座庄园的虚实。”

他转过身,看向仍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塞拉菲娜:

“你做得很好。没说话,就是最好的应对。”

塞拉菲娜抬起头,看着他。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他的身形挺拔如松,表情平静如水,仿佛刚才那个用几句话就将冥王使者逼得狼狈而退的男人,与这三天里默默做饭、浇花、给她披外套的男人,是同一个灵魂的两张面孔。

而她,正站在这个灵魂的阴影里,既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又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因为她越来越看不清,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你……”她开口,声音干涩,“为什么要那么说?‘游戏规则得按我的来’……这等于向冥王宣战。”

“宣战?”范智帆微微挑眉,走回沙发边,在她面前蹲下——又是那个平视的姿势,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塞拉菲娜,你还没明白吗?从你对我下药的那一刻起,从冥王因为一个名字就抛弃你的那一刻起,战争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他现在不知道我身份,有些战场不在枪林弹雨里,而在规则、筹码、和心理的博弈中。”

他伸出手,这次不是贴着手背,而是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在这座庄园里,在长岛,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能再随意试探你、利用你、或抛弃你。冥王不行,凯恩不行,任何人都不行。这就是我的规则。听懂了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进她耳膜,也砸进她心里。

塞拉菲娜的瞳孔微微放大,灰绿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和须后水的冷冽,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能看清他眼中那片灰蓝色深潭里,正在缓慢凝结的、某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不是因为爱。至少现在还不是。

而是因为责任、原则、以及某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属于这个男人的行事逻辑——做了,就承担;属于他的,就护到底。

野蛮,霸道,却奇异地……让人想哭。

她眨了眨眼,忍回眼眶的酸涩,轻轻点了点头。

“懂了。你不怕我会告诉他你的身份吗?”她低声说。

范智帆松开了手,站起身。“你不会。走吧,去换件衣服,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庄园后山有个老钟楼,视野很好。”他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说,“去看看日落。”

塞拉菲娜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才缓缓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抬起下巴的位置。

那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以及一种陌生的、让她心脏微微发紧的悸动。

……

凯恩离去一个小时后,日落前的光影开始倾斜。

塞拉菲娜换了身厚实些的衣物,跟着范智帆走出主楼,穿过已经开始落叶的橡树林,走向庄园后山的方向。风有些大,吹得她金发飞扬,范智帆很自然地走在她外侧,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林间小径时,前方阴影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五道身影。

如同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的一般,毫无预兆。

塞拉菲娜猛地停住脚步,本能地后退半步,几乎撞进范智帆怀里。她的心脏骤然缩紧,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又是冥王的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其他势力?

但那五个人没有动。

他们就站在小径入口处的阴影里,身形挺拔如标枪,穿着统一的深灰色战术服,材质特殊,在斑驳树影下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最前面的是一个女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短发利落,五官冷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泛着兽类般的锐光。她身后是四个男人,高矮不一,但气质惊人地相似——沉默,肃杀,像四把收入鞘中但随时可能出刃的刀。

范智帆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他轻轻拍了拍塞拉菲娜抓着他衣袖的手,示意她放松,然后继续向前,带着她走到那五人面前三步处,停下。

然后,让塞拉菲娜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五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右拳抵在左胸心脏位置,低头,行礼。

“梦魇,见过魔王大人。”

女人的声音清冷如碎冰,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绝对的恭敬。

“夜魔、幻影、暗刃、影刃,见过魔王大人。”

四个男人的声音几乎重叠,低沉,沉稳,如同岩石摩擦。

塞拉菲娜的呼吸停滞了。

她虽然猜到了范智帆的“魔王”身份,但亲眼见到这种场景——五个明显身经百战、杀气内敛的顶尖高手,以如此古老的、近乎骑士效忠的礼节向他跪拜——那种视觉与心理的冲击,还是远超她的想象。

(内心:魔王……他真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魔王。暗界与“死神”齐名、行踪诡秘、连冥王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猜到了吧?而我……我竟然对他下药,试图控制他……)

后怕与荒谬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手脚发冷。但同时,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这样一个男人,在经历了她的算计和冒犯后,没有杀她,没有抛弃她,反而……

范智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他侧过头,低声道:“别怕,自己人。”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将她从身后拉出来,让她站到自己身侧,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以一种半拥的姿态,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起来。”范智帆对跪着的五人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五人齐刷刷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他们的目光在塞拉菲娜脸上停留了一瞬——极短暂的审视,不带恶意,只有纯粹的评估与确认。然后迅速移开,重新聚焦在范智帆身上,等待指令。

“梦魇。”范智帆看向那个女人,“你的任务,贴身保护她。”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记住,是贴身。寸步不离。她的安全高于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命。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根汗毛。明白吗?”

梦魇的琥珀色眼睛眨了眨,目光再次转向塞拉菲娜。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像是在用某种内在的扫描仪,将她的身形、步态、微表情特征录入记忆库。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点头:

“是,魔王大人。她的安全,即我的使命。”

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蕴含的决绝,让塞拉菲娜毫不怀疑——如果需要,这个女人真的会为她挡子弹。

范智帆看向另外四人:“你们四个,代号f4,以后就这么叫。任务:暗处布防。以这座庄园为中心,半径一千五百米范围内,我要绝对干净——没有暗哨,没有监听,没有未经允许的接近。天上飞的无人机,地下埋的感应线,水里游的微型探测器……所有眼睛和耳朵,全部清空。做得到吗?”

四人对视一眼,最左侧那个面容最年轻、眼神却最沧桑的男人——夜魔,上前半步,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魔王大人放心。一千五百米内,连只不该出现的苍蝇,都会在我们的监控名单上。靠近者,警告一次;不听者,清除。”

他说“清除”两个字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修剪草坪”。

范智帆点点头:“去吧。庄园平面图和周边地形图,已经发到你们的战术终端。三个小时内,我要看到完整的布防报告。”

“是!”

四人再次行礼,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散开,融入树林阴影,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效率高得令人心悸。

现场只剩下梦魇。她安静地站在三步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但塞拉菲娜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注意力,至少有百分之七十锁定在自己身上。不是监视,而是保护性的警戒。

范智帆松开环着塞拉菲娜肩膀的手,转向她:“以后,梦魇就是你的人。她的命令,在安全事务上,等同于我的命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觉得不习惯,可以让她保持距离。但无论如何,在你完全恢复、有能力自保之前,她必须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或至少在你的感知范围内。”

塞拉菲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太多的信息、太多的冲击、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让她一时失语。

范智帆看着她苍白而茫然的脸,眼神柔和了些许。他伸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吓到了?”他问。

塞拉菲娜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低声说:“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真的……”她抬起眼,灰绿色的眼眸里映着暮色和他,“这么……厉害。”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让范智帆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然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近乎无奈的笑。

“这算什么厉害。”他转过身,继续沿着小径往山上走,“走吧,再不去,日落就看不到了。”

塞拉菲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进去。梦魇无声地跟上,保持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跟上。

林间小径蜿蜒向上,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风声,鸟鸣,远处隐约的海浪声,以及身后梦魇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安全感的背景音。

塞拉菲娜看着前方范智帆挺拔的背影,看着两侧掠过的、在秋风中摇曳的树影,看着逐渐染上金红色的天际线,忽然觉得——

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多年、曾让她觉得华丽而窒息的牢笼庄园,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是那个自称“魔王”的男人,用他霸道而沉默的方式,为她构筑的。

……

老钟楼位于庄园后山的最高点,是一座十九世纪末建造的石质建筑,有四层高,尖顶已经有些破损,铜钟早已锈蚀沉没。这里曾是科赫家族用来了望海岸线、防备走私船的地方,后来废弃,成了孩子们探险的场所。塞拉菲娜小时候来过几次,记忆中满是灰尘和蛛网。

但今天,当她跟着范智帆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时,却发现里面异常干净。

灰尘被清扫过,蛛网不见踪影,连破碎的彩色玻璃窗都被用木板临时修补整齐。旋转楼梯扶手上的灰尘也被擦拭过,露出底下深色的胡桃木纹理。

“你……”塞拉菲娜惊讶地看向范智帆。

“下午让f4顺手清理的。”范智帆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让四个顶尖杀手做保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上面视野好,但太脏了没法待。”

他率先走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塔楼里回荡。塞拉菲娜跟上,梦魇则守在门口,没有进去——她恪守着“贴身保护”的界限,既保持距离,又确保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顶层是一个四面开窗的圆形空间,风很大,吹得人衣袂飞扬。但东面的窗被封得较好,形成了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地上甚至铺了一张深色的野餐毯,摆着两个软垫,还有一个小小的保温壶。

范智帆走过去,在软垫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塞拉菲娜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毯子很厚实,隔绝了石地的冰冷。范智帆打开保温壶,倒出两杯热气腾腾的姜茶——那是他中午就煮好的,放在保温壶里带上来。

“喝点,暖胃。”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塞拉菲娜接过,双手捧着温热的瓷杯,感受着热量透过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姜茶的辛辣与甜香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塔楼里老木头和灰尘的气味,构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氛围。

她小口啜饮着,目光望向窗外。

从这个高度,可以俯瞰整个科赫庄园——那些错落的建筑、蜿蜒的小径、凋零的玫瑰园、以及更远处泛着金光的海平面。夕阳正在缓缓沉入海平线,将天空染成层次分明的橘红、金红、紫红,云层被镶上耀眼的光边,如同燃烧的凤凰尾羽。

美得惊心动魄。

塞拉菲娜看得有些出神。她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日落了。不,或许从来就没有过。她的人生总是在算计、伪装、奔跑,从未停下来,看一场完整的日落。

“漂亮吗?”范智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她点点头,轻声说:“很漂亮。”

两人沉默地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看着第一颗星星在深蓝天幕上亮起,看着庄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地上的星辰。

“范智帆。”塞拉菲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嗯?”

“你……为什么会选择留下?”她转过头,看着他被暮色勾勒的侧脸轮廓,“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这个问题,她憋了三天。

范智帆没有立刻回答。他喝了口姜茶,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许久,才缓缓说道:

“这是原因之一。”

“那……其他原因呢?”

“其他原因……”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可能是因为,我讨厌算计。冥王的算计,你的算计,甚至我自己的算计。那晚的一切,是无数算计叠加后产生的意外事故。而事故发生后,一走了之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但那意味着,我默许了‘算计可以决定一切’的规则。”

他转过头,看向她,灰蓝色的眼睛在渐暗的天光里,像两颗沉静的寒星:

“我不喜欢那个规则。所以,我选择留下,用我的方式,重新定义这场游戏的规则。至于你……”

他伸手,轻轻拂开她被风吹到唇边的一缕金发:

“你是这场事故的参与者,也是受害者。既然责任在我,我就会负责到底。这是原则问题,与感情无关。”

塞拉菲娜的心脏猛地一缩。

与感情无关。

这句话本该让她失落,但奇怪的是,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感情”太虚幻,太易变,而“原则”和“责任”,至少是稳定的、可预期的。

“那……”她鼓起勇气,问出了最深的恐惧,“如果有一天,你处理完了所有‘现状’,觉得不再需要负责了……你会走吗?”

范智帆看着她。她的眼睛在暮色里像两潭不安的深泉,倒映着最后的天光和他的脸。那种脆弱而倔强的神情,让他想起了某些……久远记忆里的画面。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塞拉菲娜,你相信命运吗?”

她愣了愣,想起那晚在“星辰之间”餐厅里,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是:“我相信星辰的轨迹可以被计算,就像我相信,人的选择也可以被预测。但计算和预测,不等于命运。那只是……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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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的答案。”她说。

范智帆笑了笑:“那我现在给你另一个答案——命运,不是星辰决定的,也不是诅咒决定的。命运是你每一个选择的总和。你选择了对我下药,我选择了留下,我们选择了现在坐在这里看日落……这些选择叠加在一起,就成了我们此刻的命运。”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

“所以,不要问我会不会走。问问你自己,你想不想我留下。然后,用你的选择,去影响我的选择。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游戏方式。”

塞拉菲娜呆呆地看着他。

暮色已经完全降临,塔楼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庄园的灯光和天上初现的星月,提供着微弱的光源。他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模糊,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她开口,声音发颤,“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她太混乱了,恐惧、依赖、感激、困惑、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范智帆似乎并不意外。他点点头,重新看向窗外已经彻底暗下来的海平面。

“那就慢慢想。”他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像一句承诺,轻轻落在她心上。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夜风越来越冷,姜茶也喝完了,范智帆才起身:“下去吧,该吃饭了。”

塞拉菲娜跟着站起来,腿有些麻,踉跄了一下。范智帆很自然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等她站稳,才松开。

走下旋转楼梯时,塞拉菲娜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

“梦魇她们……会一直在吗?”

“在你不需要之前,会一直在。”

“那……我需要付她们薪水吗?”

范智帆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不用。她们是我的人,薪水从我这里出。你只需要习惯她们的存在,必要时,使用她们。”

塞拉菲娜点点头,心里却想:习惯……谈何容易。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了。

塔楼门口,梦魇依旧像雕塑般站在那里,见他们出来,微微颔首,然后无声地跟上,保持两步距离。

回主楼的路上,夜色已深。庄园里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拉长、交错。秋风卷起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

塞拉菲娜看着前方范智帆的背影,又感受着身后梦魇的存在,忽然觉得——

这座曾经让她窒息、让她恐惧、让她觉得自己只是棋子的庄园,似乎正在变成一座……堡垒。

而她,第一次,站在了堡垒的中心,而不是边缘。

……

晚餐依旧是范智帆下厨。

今晚的菜式简单却温暖:番茄牛腩煲炖得软烂入味,汤汁浓郁;清炒豆苗翠绿鲜嫩;还有一锅米饭,蒸得粒粒分明,散发着谷物特有的香气。

餐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柔和。范智帆和塞拉菲娜相对而坐,安静地用餐。梦魇站在餐厅门口的阴影里,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既不过分靠近打扰,又确保能随时应对任何状况。

塞拉菲娜起初有些不自在——毕竟有第三个人在场,哪怕那个人像影子一样安静。但范智帆表现得极其自然,仿佛梦魇的存在和餐桌上的盐罐一样,是环境的一部分。渐渐地,她也放松下来,专注于食物本身。

“味道怎么样?”范智帆问,语气平常得像在问天气。

“很好。”塞拉菲娜诚实地说,“比我吃过的任何米其林餐厅都好。”

这不是奉承。范智帆的手艺有一种奇特的“家”的味道,不是追求极致的精致,而是追求恰到好处的温暖与妥帖。那种感觉,是她从小到大在冰冷的宴会厅和精致的餐盘里,从未体验过的。

范智帆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饭后,塞拉菲娜习惯性地想收拾餐具,却被范智帆拦住了。

“你去休息。”他说,“这里有我。”

“可是……”

“没有可是。”他语气平淡,却不容反驳,“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劳动。”

塞拉菲娜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口阴影里的梦魇,最终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回到卧室——她自己的卧室,不是那间地下宫殿。范智帆在三日前就让她搬回了地面,说那里太阴冷,不利于恢复。卧室里的陈设依旧奢华,但那些曾让她觉得束缚的家族肖像、沉重的天鹅绒窗帘、冰冷的大理石装饰,此刻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她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下的青黑淡了些许。灰绿色的眼眸里,那种破碎的绝望被一种更复杂的茫然取代。脖颈和肩上的淤痕已经转为青黄色,正在慢慢消退。那道锁骨下方的白色疤痕,在灯光下依旧清晰——那是她十六岁时,一次“意外”留下的。

(内心:他问过这道疤的来历吗?没有。他看到了,但什么都没问。就像他看到了我的脆弱、我的恐惧、我的不堪,却从未用它们来拿捏我,或要求我解释。他只是……接受了,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处理现状。)

这种被“接受”的感觉,陌生而令人不安,却又……莫名让人上瘾。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范智帆低沉的声音:“睡了吗?”

“还没。”塞拉菲娜应道。

门被推开,范智帆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他换了身深色的居家服,头发微湿,似乎刚洗过澡。他将牛奶放在梳妆台上,言简意赅:“喝了,助眠。”

塞拉菲娜端起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她小口喝着,牛奶香醇,加了少许蜂蜜,甜度恰到好处。

范智帆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她,没有说话。

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

喝完牛奶,塞拉菲娜放下杯子,鼓起勇气,从镜中看向他:“你……今晚睡哪里?”

“隔壁客房。”范智帆回答得很自然,“梦魇会在你门外守夜。有事就叫她,或者直接叫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怕做噩梦。我在。”

最后三个字,说得平淡,却像定心丸。

塞拉菲娜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范智帆看了她几秒,忽然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早点睡。”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

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塞拉菲娜坐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

夜色深沉,庄园里一片寂静。但仔细看,能在树林阴影间、建筑拐角处、甚至远处的围墙边,看到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影轮廓——那是f4在布防。而在她卧室门外的走廊阴影里,梦魇的气息如同磐石般稳定存在。

这座曾经空荡如墓园的庄园,此刻被一张无形的、严密到令人窒息的安全网笼罩。

而编织这张网的男人,此刻就在隔壁房间,或许正在处理那些她无法想象的、属于“魔王”的事务。

塞拉菲娜拉上窗帘,回到床上,躺下。

被褥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这也是范智帆让人准备的,他说阴雨连绵,被褥容易有潮气。

她闭上眼睛,听着窗外极轻微的风声,听着远处隐约的海浪声,听着这座古老建筑在夜色里细微的呼吸声。

没有恐惧。

没有算计。

没有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监视被评估的寒意。

只有一种陌生的、让她几乎不敢深想的……安宁。

以及,某种正在心底缓慢滋生的、微弱却顽强的……依赖。

(内心:范智帆……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魔王?厨师?保护者?还是……一个我永远也看不懂的谜?)

没有答案。

只有夜色温柔,将她包裹。

而在隔壁房间,范智帆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布防暗影,眼神深邃如渊。

(内心:冥王的试探结束了,凯撒的下一步很快就会来。那把“钥匙”的信息,你会告诉我吗?塞拉菲娜……)

(内心:现在的规则因我将棋局搅乱,冥王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幽灵在等什么?)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台经过多重加密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亮他冷峻的脸庞,灰蓝色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属于“魔王”的、锐利如刀锋的寒光。

一夜,在表面的安宁与底层的暗涌中,缓缓流逝。

长岛的秋夜,还很漫长。

而新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远方,悄然酝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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