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走出办公室，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平稳、自然，就象真的是去见什么社区工作人员一样。
路过茶水间的时候，他还特意拐进去，给自己接了半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复盘。
待会儿见到人，该怎么说？
第一，态度要诚恳，姿态要放低。自己是来“献宝”的，不是来“眩耀”的。
第二，说话要有条理，不能象刚才打电话时那么语无伦次。先把系统的来历、功能、以及自己的顾虑说清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让他们相信自己。
可怎么相信呢？这玩意儿别人又看不见。
陈凡的脚步在电梯前停了下来。
他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自己，一个穿着普通白衬衫、卡其色裤子，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年轻人。
怎么看，都跟“国家安全”这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陈凡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电梯里空无一人，狭小的空间里，他能清淅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着楼层数字从23开始，一点点往下跳。
20……15……10……
每下降一层，他的心就更沉一分。
这感觉，不象是去见义勇为，倒象是去投案自首。
算了，管他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大厅里人来人往，穿着精致的白领们行色匆匆。
陈凡走出电梯，目光在大厅里快速扫视了一圈。
很快，他就在大门入口的休息区，看到了两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们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
一个年纪稍长，大概四十多岁，国字脸，皮肤有点黑，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色夹克，眼神沉稳而锐利，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另一个年轻一些，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寸头，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肌肉把袖口撑得鼓鼓囊囊的。他显得有些不耐烦，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怀疑，正低头看着手机。
陈凡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们了。
这气质，跟社区网格员的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定了定神，朝着那两人走了过去。
当他走近时，那个年长的男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
那眼神，就象鹰一样。
陈凡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请问……是你们找我吗？”陈凡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我叫陈凡。”
年长的男人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微笑，向他伸出手：“陈凡同志，你好。我姓张，叫张国平。这是我的同事，小李。”
旁边的年轻男人也站了起来，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目光一直在陈凡身上来回打量，充满了探究。
“张……张哥好，李哥好。”陈凡连忙伸出手，和张国平握了一下。
对方的手掌宽厚、粗糙，而且非常有力。
“我们是市局的。”张国平言简意赅地说道，同时不动声色地亮了一下自己挂在腰间的证件，然后迅速收了回去。
陈凡只瞥到了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国徽和“警察”两个字。
真的是警察！而且是市局的！
陈凡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又提起来一半。
放下一半，是因为来的不是精神病院的人。提起来一半，是因为市局的警察亲自出动，说明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张哥，我们……在这里谈吗？”陈凡看了一眼周围人来人往的大厅，有些迟疑。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张国平点了点头，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指向大厦旁边的一家咖啡馆，“去那里怎么样？”
“好，好的。”
三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咖啡馆。
现在是上班时间，咖啡馆里人不多。他们找了一个最角落的卡座坐下。
张国平和那个小李坐在一边，陈凡独自坐在他们对面。
这坐姿，怎么看都象是在审讯。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张国平摆了摆手：“三杯白水，谢谢。”
服务员走后，卡座里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凡感觉口干舌燥，端起刚送来的白水就喝了一大口。
对面的张国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真伪。
旁边的年轻警察小李则拿出个小本子和笔，摆出了一副准备做笔录的架势。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陈凡感觉比面对主管的催命连环call还要难受。
终于，张国平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陈凡同志，电话里，你说你发现了一个危害国家安全的重大线索，具体是什么情况，现在可以详细说说了。”
他没有提“系统”，也没有提“超能力”，用词非常严谨。
陈凡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斗。
“张警官，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今天上午，大概一个小时前，我的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面两人的表情。
张国平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而小李的嘴角，则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眼神里的怀疑又多了几分。
“一个东西？”张国平追问，“什么样的东西？”
“一个……系统。”陈凡一字一顿地说道，“它自称‘超级监狱系统’，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界面，只有我能看见，我可以用意识来操作它。”
小李在本子上写字的笔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陈凡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编，你接着编。”
陈凡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个系统的内核功能，就是抓捕罪犯。它有一个初始任务，要求我抓捕一个‘罪恶值’大于10的罪犯。系统解释说，10点罪恶值，大概相当于一次可以被行政拘留的盗窃行为。”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对面的两人，语气变得无比诚恳：“张警官，李警官，你们想想，这东西太可怕了。它能识别罪犯，还能进行抓捕和关押。这完全就是私设公堂，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我哪有这个胆子，哪有这个能力去用它？”
“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报警，想把它交给国家。这东西，只有在国家手里，才能发挥它正面的作用，而不是成为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我……我这算是……举报我自己，或者说，献上这个系统。”
陈凡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象一个把自己所有秘密都抖落干净的人，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舒缓的背景音乐在流淌。
张国平和小李都没有说话。
小李已经停下了记录，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无奈。显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精心编造的闹剧。
而张国平，则依旧用那深邃的目光看着陈凡，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咚……咚……咚……”
每一下，都象是敲在陈凡的心上。
过了许久，张国平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陈凡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今天……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