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望着假山殿中那两个满身纵横交错、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
如同从血池中捞出、只能凭借最后一丝本能在地上绝望爬行的桃花与凤仙,
方红袖终于无法忍受,厉声喝止!
“踏、踏、踏、踏……”
她快步上前,
径直挡在了仍在一步步逼近、手持滴血匕首、面色冰寒无波的宋宁与地上垂死挣扎的两人之间。
纱裙曳地,
沾上斑斑血迹,她也浑不在意。
方红袖抬起苍白娇艳如花的面庞,
看向宋宁,
眼中交织着不忍、失望与最后一丝恳求,
她摇了摇头,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
“我们……不再为那书生求情了!他……你们要杀要剐,都随你们处置!”
她侧过脸,
不忍再看地上桃花和凤仙的惨状,
深吸一口气,
转向宋宁,语气近乎哀求:
“她们两人……也已经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了足够惨痛的代价!求你……就此罢手,饶她们一命吧!”
“饶命?代价?”
宋宁闻言,
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眼中寒芒更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她们俩的‘代价’……”
他目光如刀,
扫过地上血泊中瑟瑟发抖的身影,声音冰冷如铁:
“……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向前逼近一步,
几乎与方红袖面对面,
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
“红袖姑娘,我还没跟你清算,你方才同样‘吃里扒外’、为一己私情罔顾寺规的旧账呢。你……倒先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那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方红袖迎上他冰冷的视线,
眸中没有半分惧色,甚至连退都没有退一步。
她脸上只有一种彻底的平静,
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般的失望——
那眼神分明在说:是我看错你了,你和这慈云寺里其他的豺狼虎豹,并没有什么不同。
“杀了你?哈哈哈……杀了你?!”
宋宁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竟真的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血腥弥漫的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笑声骤停。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收敛,
只剩下赤裸裸的嘲讽与讥诮,
目光如针,刺向方红袖:
“杀了您?我宋宁区区一个入寺不足月余、根基浅薄的小和尚,哪里敢动您一根手指头啊,红袖‘大管家’?”
他将“大管家”三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讽:
“您可是智通师祖最信重、最倚赖的枕边人,掌管着寺内最核心、最隐秘的‘秘境’要务,是师祖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我区区宋宁,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谈‘杀’您?”
方红袖闻言,
娇躯猛然一颤,
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嘴唇微动,似想辩驳。
“就算您今日犯了天大的过错……”
可宋宁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语速加快,
言辞如淬毒的冰锥,
一句接一句,狠狠凿向她试图维持的尊严与表象:
“‘吃里扒外’,为了一介小白脸的性命,将师祖的安危、寺规的威严统统抛诸脑后——我又岂敢真的追究?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任您‘顾全私谊’,‘慈悲为怀’?”
他的话语越来越锋利,
越来越不留情面,直刺方红袖竭力掩饰的内心与身份:
“您每日穿着这身端庄华贵的衣裳,扮着清冷高雅的贵夫人,执掌秘境,发号施令,是不是……连自己都快信了这层光鲜皮囊?”
他逼近一步,
声音压得更低,
却字字清晰,
如同恶魔的低语,钻进方红袖耳中:
“可您心里当真不清楚么?您究竟是谁?在这慈云寺里,您本质上是什么?抛开师祖的宠幸和赋予的权柄,您还剩什么?”
宋宁陡然冷笑一声,
“呵呵,你只不过是一个依附于强者、以色事人、在我慈云寺中谋取生存与地位的……玩物罢了!”
“一个万人骑的淫娃荡妇装什么清高孤傲?立什么贞洁牌坊?大家都是在这泥潭里打滚的千年狐狸,谁还不清楚谁骨子里那点腌臜?!”
“或许您是忘了,”
宋宁最后的话语,
如同最沉重的枷锁,轰然砸下,
“您今天所拥有的一切——这身行头、这点权柄、乃至这条性命——都是谁给的!”
“没有智通师祖,您什么都不是!连路边野狗都不屑多看一眼的尘土!就这样,您还敢‘吃里扒外’,为一己私心,置恩主于险地?我看您这不是糊涂,是……忘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踏……”
方红袖早已泪流满面,
之前强装的平静与镇定被彻底击碎。
她踉跄后退,
摇着头,
泪水混着脂粉蜿蜒而下,
宋宁每一句话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最不愿正视的羞耻与恐惧之上。
就在这时,
一个粘稠甜腻、仿佛能化开空气中血腥气息的嗓音插了进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杨花,
终于莲步轻移,
款款走了过来。
她脸上重新恢复那副慵懒妩媚的笑意,
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仿佛眼前不是修罗场,而是寻常的拌嘴置气。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指,
轻轻虚点了一下宋宁,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与哀求:
“你看,桃花、凤仙两位姐姐,已经被你伤得这般凄惨,怕是半条命都没啦~红袖姐姐更是被你气哭成这样,我见犹怜呢~”
她凑近些,
身上那股馥郁的甜香试图中和血腥,
声音压得更柔,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就当……给姐姐我一个面子,好不好?再闹下去,师祖面上也不好看,岂不是让大家都不痛快?”
她笑靥如花,
眼神却深邃难测,
柔声细语中,
自有其不容忽视的分量。
说话间,
望着宋宁未动,
伸出柔弱无骨的白皙手掌去拿那柄滴着鲜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