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知死活、不识大体的蠢妇!”
宋宁眼见智通面色变幻、沉默不语,
知其多年情分终究难舍,
绝无可能亲自下令诛杀枕边人。
他眼中寒光一闪,
不再等待裁决,
而是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戟指瘫软在地的桃花与凤仙,声如冰刃:
“师祖念旧情,顾念你们多年侍奉之苦,不忍亲手加诛,此乃师祖仁厚!可你们——”
他语气陡然凌厉,充满了唾弃与逼迫,
“若还知晓半点廉耻,明白半分利害,此刻便该自行了断!以你们微贱之躯,为我慈云寺千秋大业祭旗,为待你们不薄的师祖分忧解难,也算你们这糊涂一生,最后做对了一件事!岂不痛快?!”
“不……不!”
凤仙吓得魂飞魄散,
拼命向后蜷缩,语无伦次,
“你……你血口喷人!我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死?!”
桃花也哭喊道:
“师祖!师祖那么疼我们,才不会让我们死!我们……我们也不会自杀!你休想!”
“哼,冥顽不灵!”
宋宁的耐心似乎耗尽,
眼中最后一丝温度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师祖不忍,是念情。你们不肯,便是……无情无义,自私至极!”
话音未落——
“刷!”
一道森冷寒光,
自他袖中闪电般滑落,稳稳握于掌心!
那是一柄短小精悍、刃口闪着幽蓝锋芒的匕首,
出鞘无声,
却瞬间让殿内温度骤降。
这正是李清爱传授的秘技——袖里乾坤,藏锋于瞬,出则夺命!
“踏——踏——踏——踏——”
宋宁反手握匕,
刀尖向下,
一步步逼近花容失色的两女,
步履沉稳,却带着死神迫近般的压迫感。
他口中话语,
竟似在为她们念最后的悼词,
又似在向智通与众人宣告行动的正义:
“古有比干剖心,伍子胥悬目,岳武穆含冤风波亭……皆因忠言逆耳,或因奸佞当道!今日我宋宁,自比这些愚忠之臣,为的不是个人生死,为的是慈云寺法统不堕,邪道光复大业不毁!”
他目光如炬,锁定惊恐万状的桃花与凤仙:
“为了寺庙昌盛,为了一扫阴霾,今日——我便替师祖,行这不得已的‘清君侧’之举!诛杀尔等惑乱根本的妖孽!”
“杀——!”
最后一个字如惊雷炸响!
宋宁身形陡然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
挟着刺骨寒风与决绝杀意,
手持匕首,猛扑向近在咫尺的桃花与凤仙!
“什么?!”
“他真敢动手?!”
殿中众人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方才那番激烈言辞,
多数人还以为只是逼迫、威慑,
或是为自己脱罪造势的表演,
谁曾想,
这宋宁竟如此果决狠辣,
说杀便杀,毫无转圜余地!
“师祖——救命啊!!!”
桃花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叫。
“师祖救我!他要杀我们!!”
凤仙也魂飞魄散,
拼命摇撼着智通的手臂,涕泪横流。
然而,
高踞主位的智通,此刻却如同一尊真正的泥塑木雕。
他面色铁青,
嘴唇紧抿,
眼眸低垂,
但身躯却稳如磐石。
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
竟对宠妾撕心裂肺的求救置若罔闻,毫无出手制止之意!
这沉默,
已是默许!
“啊——!!!”
眼见最后救命稻草消失,
而那道催命寒光已至眼前,
桃花和凤仙彻底崩溃,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
发出非人的惊叫,
再也顾不得形象,
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后、向假山缝隙处仓皇逃窜!
“噗嗤——!”
一声利刃割开皮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凤仙逃得稍快半步,
险险避过。
而动作稍慢、步履踉跄的桃花,
只觉后背陡然传来一阵冰凉,
随即是撕裂般的剧痛!
“哗啦啦——”
宋宁手中的匕首,
自她右肩胛骨斜斜向下,
划过整个光洁的脊背,
直至腰际,
拉出一道足有尺余长、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鲜血如同被压抑已久的喷泉,
瞬间狂飙而出,
染红了她半透明的纱衣,
更在她逃窜的路径上洒下一串凄艳的血花!
“啊——!!!我的背!!!”
桃花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
剧痛与恐惧让她爆发出最后的气力,
更加疯狂地向前扑跌而去。
见血了!
他真的下手了!
而且是要命的杀招!
假山殿内,
所有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震惊,
骇然,
难以置信的情绪在空气中炸开。
杨花和方红袖下意识地掩住口,
连连后退。
毛太也收起了戏谑的笑容,眼神凝重。
了一、了缘,杰瑞瞳孔收缩。
额头满是鲜血的周云从满脸迷茫,
不知为何要杀的人从他变成了两位美妇?
智通的眼皮剧烈跳动了一下,
肥硕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颤,
那紧闭的眼皮下,
眼角似乎有细微的抽动。
但他依然没有动,
没有出声,仿佛彻底将自己隔绝于这场血腥的追杀之外。
“刷——!”
刀锋破空,寒芒刺目!
手握滴血匕首的宋宁,
脸上没有丝毫迟疑或怜悯,
只有一片冰封千里的决绝,如同执行天罚的无情判官。
他看也不看身后踉跄惨叫、背脊鲜血淋漓的桃花,
身形微弓,
足尖点地,
整个人便如一头锁定猎物的苍鹰,
携着凛冽杀意,
向着前方因极度惊恐而脚下绊蒜、扑倒在地的凤仙疾射而去!
“不——!!!”
凤仙魂飞魄散,
手忙脚乱地撑地爬起,
纱裙被假山石棱勾破也浑然不觉,
只想逃离那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
但她的挣扎,
在宋宁绝对的速度与杀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而缓慢。
“噗嗤——!”
冰冷的锋刃,毫无阻碍地切入皮肉!
自她左侧肩胛下方斜掠而过,
直至腰侧,
割开一道与桃花伤口几乎对称的、长而深的血口!
轻纱应声破裂,
翻卷的皮肉间,
鲜血如同压抑已久的赤色喷泉,
狂涌而出,
瞬间浸透了半边衣衫,滴滴答答溅落在华美的绒毯与冰冷的山石上。
“啊——!!!!!”
凤仙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变调的惨嚎,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几乎再次软倒。
但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以手捂满是血的背,
爆发出凄厉的哭喊,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方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亡命奔逃!
“噗嗤——啊!”
“噗嗤——啊!!”
利器切开肉体的闷响,
与妇人濒死般的痛苦尖叫,
开始在假山亭这片原本奢靡的空间里交织、回荡,
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协奏。
这不再是香艳的追逐嬉戏,
而是赤裸裸的、单方面的杀戮盛宴!
宋宁的身影在嶙峋的假山与飘摇的纱幔间时隐时现,
每一次闪现,
都伴随着寒光一闪与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桃花披头散发,
背部的伤口血流如注,
染红了半身,
她扶着冰冷的山石,
喘息着,
绝望地望向高座如同雕塑一般的躯体,眼中最后的光彩正在迅速熄灭。
凤仙则更像一只无头苍蝇,
在有限的范围内仓皇乱窜,身后留下一串蜿蜒的血迹。
无人阻止。
无人帮忙。
整个假山殿,
除了利刃破风声、女子惨叫声、粗重喘息声和鲜血滴落声,
便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注视。
所有人的目光,
都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地,
投向那高踞主位、如同泥塑铁铸般的身影——智通。
他依然端坐着,
佝偻的身躯稳如磐石,
脸上所有的表情似乎都已冻结,
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眸,
倒映着殿中这血腥追杀的每一幕,
幽深如古井,
看不出丝毫波澜,更无半分出手干涉之意。
他的沉默,
如同最坚固的囚笼,
将桃花与凤仙最后生还的希望彻底锁死;
也如同最明确的信号,默许甚至纵容了这场发生在眼前的屠杀。
杨花紧紧抿着唇,指甲深陷掌心,眼神复杂难明。
方红袖别过脸去,身体微微颤抖。
毛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了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
了缘则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交织的光芒,似乎从这追杀中获得了别样的快感。
杰瑞早已转过身,扶着冰冷的石壁,胃里翻江倒海。
周云从跪在地上,茫然失措。
宋宁的追杀还在继续,
鲜血继续泼洒,
惨叫仍在回荡。
在这片由假山、绒毯、美酒、鲜血与沉默构成的诡异画卷中,
生命正以最残酷的方式被一点点剥夺,
而主宰者无言的意志,
便是唯一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