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杰瑞。”
平静得与周遭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
在杰瑞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满脸难以置信的惊骇注视下,
信手拈起一小块,自然而然地送入了口中。
“嗯……”
“嗯,尚可,豆香清甜,只是火候稍过,口感略干。”
“咕噜——”
宋宁端起那碗已变得温凉的青色茶汤,
一饮而尽。
“茶是粗茶,炒制火气未退,入口干涩了些。不过在这乡野农家,能备此待客,也算有心了。”
“你……你难道不怕有毒吗????”
杰瑞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压得极低的惊呼里充满了颤抖和后怕,
仿佛宋宁刚刚吞下的是穿肠腐骨的剧毒!
“我说了,放心,杰瑞。”
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心安的温和微笑,
仿佛只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你方才的推测,关于张老四父女潜伏复仇,大体方向并无错误。他们的目标,确实就是慈云寺。”
如同清泉滴石,试图涤去对方心头的疑惧。
“但是——”
“他们的复仇之刃,绝不会轻易落在我们头上。”
“第一,时间对不上。”
“我们二人,加入慈云寺不过最多不过一月光景,是彻头彻尾的新人。”
“而张玉珍的母亲若真是为慈云寺所害,那至少也是多年以前的旧怨。方才德橙也无意间透露,他们父女在此种菜,已有十年以上。”
“漫长的潜伏,只为等待致命一击,他们怎么可能为了杀死突然出现的、无关紧要的新人而轻易出手,这极有可能打乱筹划了十年的布局。”
“第二,复仇目标选择性。”
“你推断他们可能已除掉了之前送‘肥料’的两名僧人。”
“那两人,能在慈云寺待上十几年,必然更深地卷入了寺中事务,甚至可能直接或间接与当年的旧案有关。”
“张老四父女若出手,必然是精挑细选,直指仇寇,绝不会无差别滥杀,徒增变数,引起寺里警觉。”
语气笃定,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淡然:
“所以,杰瑞,放宽心。这些茶点并无问题,张玉珍招待我们,或许只是例行公事的掩饰,或许……另有深意,但绝非即刻的杀机。我们此刻,并不需要像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逃窜。”
目光投向篱笆外德橙与张玉珍笑声隐约传来的方向,
“相反,留在这里,看清这局棋的下一步,或许……更有价值。”
只有微风拂过菜叶的沙沙声。
仿佛真是在郊野农家享受一段难得的清闲时光。
目光不时警惕地扫过那盘糕点、茶杯,
以及寂静的茅屋和敞开的院门。
但本能的不安仍挥之不去。
他面前的茶水和糕点,碰都未碰。
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踏踏踏踏……”
打破了院中的沉寂。
双手小心翼翼地合拢在胸前,兴奋地冲了进来。
“宋宁师兄!杰瑞师兄!我抓到那只蝴蝶了!好漂亮!”
他献宝似的将合拢的手掌递到两人面前,
能感觉到掌心那微小生命的惊慌撞击。
看着德橙雀跃的模样。
“厉害,德橙!”
伸手揉了揉德橙汗湿的小光头,语气真诚地夸赞。
“嘿嘿嘿……”
德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便迅速飞向了篱笆外的旷野,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你……你怎么把它放了?好不容易抓到的。”
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这孩子的行为有些矛盾。
“智通师祖常常教导我们,要慈悲为怀,爱护生灵,不可无故伤生害命。蝴蝶也有它的家呀,我看看它,知道它这么漂亮就好了,关起来它会难过的。”
却透着佛门最基础的教义熏陶。
“踏踏踏踏……”
继续他单纯的追逐游戏。
张玉珍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木桌上。
而杰瑞面前则完好如初。
一丝细微的疑惑和或许是被误解为“招待不周”
浮现在她清丽的脸上。
语气温和中带着些许探询,对杰瑞说道:
“杰瑞师父,可是这粗制的糕点不合您的口味?或是茶水粗劣,难以下咽?您一点未动,玉珍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杰瑞正全神贯注于警戒和思考脱身之策,
怔了一下。
他总不能直接说“我怕你们下毒”
仓促间,一个在现代社会常见的借口脱口而出:
“我……我有糖尿病!吃不得甜食!”
语气生硬,眼神依旧充满戒备地掠过那盘绿豆糕。
“糖尿病?”
清亮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纯粹的茫然与困惑,
似乎在想这是什么稀奇病症或修行忌讳。
倒不像作伪。
“张老伯回来啦!!!”
带着孩子见到熟悉长辈的欢快。
循声望去。
昏黄的落日余晖勾勒出两个正在缓缓移动的人影。
步履沉稳。
肩头似乎挑着扁担。
不疾不徐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