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水……会不会有毒?”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灶火细微的噼啪声、德橙追蝶的嬉笑,
以及木桌上两碗清茶袅袅升起的热气。
杰瑞迅速收回追随张玉珍背影的视线,
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急促道。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犬般的警惕与专注。
目光紧紧盯着面前那碗已转为清澈青碧的茶汤。
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愕然,低声反问:
“何出此言?”
“你刚才不还说,这父女俩‘很重要’吗?”
“很重要,往往就意味着……很危险。他们处心积虑隐藏在此,难道只是为了种菜送菜?”
“我刚刚仔细看了那张玉珍。她走路落脚极稳,转身提壶,动作干净利落,腰背挺直,绝无寻常农家少女长期劳作后的佝偻或松散之态。那是一种习惯性的、经过调教的发力与控制——她绝对习过武!而且根基不浅。‘农家少女’不过是层皮。”
“张玉珍只与她爹张老四同住,形影不离。她的武功从何而来?只能是张老汉亲自传授!女儿已有这般功底,那她爹……武功只会更高,深不可测!”
“这样一对身怀武艺的父女,甘于寂寞,隐姓埋名,窝在慈云寺旁边种菜?这合理吗?种菜送菜,根本就是他们精心选择的伪装!用以掩盖真实目的,同时又能合理靠近、观察慈云寺!”
“那么,依你之见,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复仇!”
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窥破真相的冰冷。
“张玉珍明显没有母亲。她们母女离散,或是母亲早亡,极有可能就是慈云寺造的孽!我猜测,张玉珍的母亲,很可能就是被慈云寺的妖僧掳走,囚于寺内,遭受凌辱后……惨遭杀害!”
杰瑞的声音因激动和某种代入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张老四查到了线索,或许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或许是母亲临死前设法传出了消息。他自知势单力薄,无法正面抗衡慈云寺,这才带着女儿,以种菜为名,潜伏于此。如同毒蛇盘踞洞口,只待时机成熟,便要一击致命,血债血偿!”
“还有别的佐证吗?”
追问道。
“有!”
“德橙提过,之前负责送‘橙黄之物’的,是另外两名僧人,并非我们。可为何突然换成了我们这两个新人?巧合?我不信!最大的可能就是——之前那两名僧人,已经‘消失’了! 被这张老四寻到机会,暗中除去!这才空出了位置,轮到我们顶上!”
所有的疑点似乎都指向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所以,我们此刻,正坐在一对心怀血海深仇、武功不明、且很可能已经手染慈云寺僧人性命的‘菜农’家里!这茶水,这待会儿要拿出来的糕点……焉知不是断头饭?”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瓷碗边缘。
他看着杰瑞那张因紧张推理而微微泛红、又带着十足警惕的脸,
“观察入微,思虑缜密。杰瑞,你与我所想……几乎不谋而合。”
无疑给杰瑞的推理盖上了“正确”的印章。
那此刻他们无异于羊入虎口!
“踏、踏、踏……”
轻快的脚步声从茅屋方向传来。
盘中盛着刚刚出笼、犹带温热、色泽嫩绿的绿豆糕点,
散发着淡淡的豆香与甜意。
“两位大师,农家粗陋,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些自己磨的绿豆做的糕饼,还算清爽,请慢用。”
将其中较大的一盘轻轻放在木桌中央。
“德橙,来,玉珍姐姐刚做的绿豆糕,尝尝甜不甜。”
背对着木桌。
死死锁定了桌上那盘翠绿诱人的糕点。
而是一盘可能涂抹着无形剧毒、散发着甜蜜死亡气息的致命诱惑。
随时准备做出反应。
“玉珍姐姐!快看,那只好漂亮的蝴蝶飞到篱笆外面去了!我们去外面追它好不好?”
德橙清脆而带着急切的童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
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小脸上满是渴望。
“当然好呀。”
神情温柔。
她随即转向木桌旁的宋宁与杰瑞,略带歉意地微微欠身:
“两位大师,实在不好意思,德橙小师父贪玩,我陪他去追一会儿蝴蝶,片刻就回。两位且在此稍坐,用些茶点。”
“踏踏踏踏……”
轻快的脚步声与孩童银铃般的欢笑声迅速远去,
穿过院门,消失在篱笆外的野地草丛间。
只剩下灶膛里未熄的余火偶尔“噼啪”
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
让杰瑞紧绷的神经猛地一跳。
他几乎在张玉珍身影消失的瞬间便霍然转头,
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憨直”
只剩下猎人般的锐利与凝重。
他身体前倾,压得极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宋宁!”
快速扫过寂静的院落和那扇紧闭的茅屋门,
仿佛那里面随时会冲出致命的危险。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就现在!”
“为何?”
似乎不解杰瑞为何突然如此紧张。
“那张老汉!”
“我们之前的推断八成是真的!女儿张玉珍已有不俗武艺,那张老四的修为只会更加深不可测!他此刻不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声音却仍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等他送菜回来,我们两人,以现在的状态,正面冲突绝无胜算!这院子,这茶点……很可能就是为我们准备的葬身之地!趁他未归,张玉珍又被德橙引开,此刻正是我们脱身求援的唯一时机!”
“我们立刻赶回慈云寺!将这对父女潜伏于此、身怀武功、疑似复仇,甚至可能已害了之前两名僧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禀报智通主持!”
“以智通的修为和对慈云寺的掌控,必然能识破他们的伪装,届时雷霆出手,将这对隐患彻底铲除!”
“我们不仅能活命,或许还能立上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