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地上那滩还未完全融化的黑血冰晶。
“别用手碰,用石灰盖住,铲走深埋。”
蓝花看着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咬著嘴唇点了点头。
她真的看不懂这个男人。
换做是寨子里最强壮的勇士,受了这种程度的寒毒反噬,这会儿早就躺在地上哀嚎打滚了。
可他居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是人的意志吗?
书房内,药味比前几日淡了些。
解九爷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但眼神却并没有落在字里行间。
前厅的动静闹得不小,下人来报,霍仙姑那是带了怨气走的。
他没让人去打听,是因为他选择相信。
解家有钱,也有赚钱的门路,但武力上,却是九门当中算弱的。
既然把这个家交给了侄子,那就要放手让他去折腾。
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大不了自己再想办法去补。
门被推开。
解厌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衫,除了脸色稍微有些苍白,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
“二叔。”
他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自然地拿起茶壶,给解九爷续了一杯水。
解九爷放下账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解厌那只藏在袖子里的手。
“霍家那女人走了?”
“走了。”
“没难为你?”
“她想趁火打劫,我没给她这个机会。”
解厌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对峙过程。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短时间内,霍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解九爷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暖着手。
“霍家在九门里虽然是女流当家,但手段向来阴狠。你这次拂了她的面子,她明面上不动,背地里怕是要使绊子。”
“随她。”
解厌的声音很轻,却透著一股子让人心惊的狠劲。
“现在的解家,已经不是她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了。”
他说著,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盒,放在了小几上。
“二叔,这是我在苗疆弄到的一味药,对您的内伤有奇效。您让郎中配着方子用,不出三日,您就能下地。”
那盒子里装的,是蓝花从瓶山带回来的“龙血草”,对于修复经脉脏腑有奇效。
但他没细说来历。
解九爷看着那个木盒,又看了看侄子。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瓶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那个跟回来的苗族丫头是什么来路。
更重要的是,侄子身上那种让人不安的变化。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想到过传闻中的夺舍,也想过找人探查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侄子,但最终没有这么做。
只要这孩子还认他这个二叔,还把解家当家,那就够了。
“好。”
解九爷收起盒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生意上的事,我也就不多嘴了。只是有一条,汪家那帮疯狗还在暗处盯着,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
解厌站起身,替二叔掖了掖毯角。
“解家的盘口,我会让人照常运作。不光要运作,还要扩。”
“扩?”
“霍家这次退了,那就说明她心虚。她心虚,我们就要进。城南那几条原本两家扯皮的货运线,我会让人去接手。”
解九爷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小子,你这胃口,比我还大。”
“饿了太久,总得吃点好的补补。”
解厌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您歇著,我去处理点尾巴。”
深夜。
解府西厢房。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解厌盘膝坐在地板上,呼吸若有若无。
经过几个时辰的调息,体内的躁动已经彻底平复。
那种力量充盈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体。
他在尝试精细化操控那从海禁婆身上夺来的能力。
黑暗中,他那一头黑发无风自动。
它们不再像最初那样狂暴地乱舞,而是像有了各自思想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向着四周蔓延。
一缕发丝顺着床腿游下,钻进了地板的缝隙。
解厌闭着眼,视界却随着那缕头发不断延伸。
那是“水鬼线虫”特有的感知能力。
通过震动、温度、气流,构建出一幅完全不同于视觉的立体画面。
发丝穿过腐朽的木板,越过潮湿的泥土,一路向下。
这地底下,很热闹。
老鼠在打洞,虫蚁在筑巢。
突然。
解厌的眉头微微一挑。
那缕钻入地下三米深处的发丝,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
那是有节奏的起伏。
呼吸
呼吸
很轻,轻到连最灵敏的听瓮都未必能察觉。
但这瞒不过水鬼线虫对生命体征的敏锐捕捉。
那不是老鼠,也不是穿山甲。
那是人的呼吸声。
而且,这呼吸声极其绵长,甚至带有一种刻意压制的韵律,显然是个练过龟息术的高手。
有人,在解府的地下。
就在他的脚下。
“有点意思。”
解厌缓缓睁开眼,黑暗中,两点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原本以为清理了地上的苍蝇就干净了,没想到这地底下还藏着一只大老鼠。
而且听这位置,这人应该已经在下面潜伏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甚至可能在自己回来之前,就已经在那儿了。
他在等什么?
或者说,他在监视什么?
解厌没有立刻惊动对方。
他操控著那一缕发丝,像是一条在深海中游弋的海蛇,在那层泥土中极其缓慢地游动,一点点靠近那个呼吸的源头。
近了。
更近了。
而在岩石的缝隙里,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正贴在上面。
就在发丝即将触碰到那手指的瞬间,那个呼吸声猛地一停!
对方发现了!
好敏锐的直觉。
解厌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他心念一动。
轰!
原本只有一缕发丝钻入的那个地板缝隙,瞬间炸开!
无数黑发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直扑地下那个未知的存在!
“我来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