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亮在湿滑的岩壁上晃动,为首那人一身半旧的禁卫军铠甲,脸上横肉因狞笑挤作一团,露出一口黄牙。
“药神?”那人吐了口浓痰,“不过是个仗着几分姿色,来这偷棺盗墓的贼!兄弟们,把这妖女剁了喂鱼,棺材里的宝贝咱们平分!”
苏清漪懒得跟他废话。
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手指飞快的解下那枚青铜铃,用红绳穿过药碾残玉的孔洞,打了个死结。
既然是责脉,是修罗道,那就别怪她不讲医德。
食指尖那抹未干的血迹,被她毫不犹豫的抹在铜铃舌上。
“叮——”
一声清越单薄的脆鸣响起。
这声音不经空气传播,倒像是直接钻进了人的脑髓,引发一阵牙酸的共振。
粘稠的暗河水面剧烈翻滚。
一圈圈淡金色光纹以乌篷船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
那些躲在追兵皮甲缝隙里、裤腿里蓄势待发的蛊虫,突然身躯僵直,节肢抽搐,“扑通扑通”的坠入水中。
苏清漪嘴角微勾,眼神却一片冰冷。
“动手。”她低喝一声。
身侧的夜玄凌几乎是同时扬手,一枚特制信号焰冲天而起,穿过岩顶那道窄缝,在夜空中炸开一朵赤金莲花。
下一秒,皇城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
一面足有三丈高的玄色大旗在城楼上升起,借着天光能看清旗面上金线绣的图案——一片带血的逆鳞,压着半枚虎符。
那是太祖御赐,见旗如见君的药神旗。
“奉旨护药神!逆乱者杀无赦!”
吼声震天,震得水道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
原本堵在出口的围剿部队,看到那面旗帜的瞬间,手中的兵器咣当落地,大片人马瞬间倒戈,甚至有人直接把刀口转向了身边的复辟派死士。
“咳咳……大人,风向正好。”
阿沅脸色苍白,手下却没停。
几捆浸泡过烈酒的湿柴被扔在岸边,点燃后,升起的白烟混入了大量的薄荷脑和苍术粉。
白烟借着风势迅速弥漫,吞没了前方的视线。
强烈的清凉感混合着烟熏味,冲得对面那群人涕泪横流,睁不开眼。
但这还不够。
苏清漪从怀里掏出从棺材里拿的一包药粉,反手全撒进了上游的水流里。
那是高浓度的生石灰混合了特殊的发泡剂。
“滋啦——”
水面剧烈反应,瞬间释放出大量热量和刺鼻气体。
原本潜伏在水下凿船的几个蛊师,惨叫着从水里窜出来,皮肤通红,只顾着往岸上爬。
几番手段下来,刚才还嚣张的包围圈瞬间崩盘。
复辟派首领看着溃不成军的手下,双眼赤红,脸上满是输光一切的疯狂。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猛地撕开胸前衣襟,露出一块黑紫色刺青,图案竟是双蛇交尾,与石门上的徽记一般无二。
“我们才是真传!守了这水道百年!”他嘶吼着,声音都破了,“你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凭什么激活药铃?这责脉是我们的!”
苏清漪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残玉,将微弱的荧光对准他的胸口。
“真传?你也配?”
在荧光的映照下,那双蛇刺青竟蠕动起来,黑色纹路下,一条条细小血管正源源不断的向心脏输送着黑血。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真传者的心口,会长这种把宿主当血食的饲蛊桩吗?”苏清漪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扎心,“你们供奉的不是药神,是把你们当成器皿养的蛊王。连自家祖宗是谁都认不清,还敢出来冒名顶替?”
那首领呆滞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徽记,在光下竟像一张贪婪进食的鬼脸。
他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夜玄凌策马涉水而来,带起一片浑浊的水花,稳稳停在船边。
他俯身,将一枚还带着体温的虎符拍进苏清漪满是药粉的掌心。
“陛下口谕,药监司重设,即刻接管太医院与京畿防务。”夜玄凌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沉稳,安定人心,“从今日起,天下医者,只认你这面旗。”
苏清漪握紧那枚冰冷的虎符,只觉得分量沉重。
她抬起头,望向水道出口外渐渐泛白的天际。
那是皇城的方向,也是苏家百草堂的方向。
这一夜总算是把路杀通了。
“阿沅,传令百草堂。”
苏清漪深吸一口气,擦掉脸颊溅上的一滴污血,眼底的杀气褪去,转为商人的精明与医者的决断。
“即刻开启仁脉总库,所有储备药材、防瘟汤剂,全部搬出来。在朱雀大街支棚施药三日,不收一文钱。”
身后,那具承载了百年秘密的水晶棺,在机关运作下缓缓下沉,重新没入深不见底的地泉之中。
拿了人家的权,就得替人家把事做完。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京城的大街小巷已传来人声,那是劫后余生的百姓,正朝着百草堂的方向涌去,期盼的队伍怕是已经排到了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