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破开死寂的水面,船桨搅动着粘稠如黑色油脂的河水。
这是皇陵西侧断崖下的一条暗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陈年积血和泥土的腥气。
“摄政王殿下,这地方要是开发成鬼屋,门票能卖爆。”苏清漪半蹲在船头,手里的强光手电——系统刚兑换的“夜明珠加强版”——扫过两侧湿漉漉的岩壁。
夜玄凌负责撑船,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你若喜欢,本王回头把这块地赐给你。”
“免了,这种阴宅风水,我不抗造。”
苏清漪嘴上贫着,眼神却一寸都没离开过岩壁。
那些苔藓下,隐隐透出一些线条。
她心念一动,摸出怀里那块刚立了大功的残玉药碾。
“靠过去一点。”她指着左侧岩壁。
船身轻微晃动,贴上了冰冷的石头。
苏清漪深吸一口气,将残玉平贴在一条凹槽之中。
残玉刚贴上凹槽,温润的微光就从中溢出,顺着岩壁上的纹路游走。
青苔迅速褪去,原本被覆盖的石壁显露出成排的小篆。
苏清漪屏住呼吸,随着船只缓缓前行,目光飞速掠过那些发光的文字。
“这是……”阿沅在后面探出头,声音发颤,“失传绝学?《九阴真经》那种?”
“想多了,这比武功秘籍枯燥一万倍。”苏清漪盯着墙壁,眉头越皱越紧,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防疫九章》。第一章,隔离;第二章,水源净化;第三章,尸体无害化处理……”
这分明是一套超前的国家级流行病防控sop。
“原来如此。”苏清漪指尖划过那行“大疫起,封城郭,断流聚”的字样,“药妃留下的是救世的盾。可惜,这世道的人只想要刀。”
水流渐缓,小船磕在一处石阶前停下。
尽头是一扇沉闷的灰石门。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对双蛇交尾状的铜环,蛇眼空洞,透着森森寒意。
夜玄凌收起船桨,长腿一迈上了岸,手掌按在石门上运劲一推,纹丝不动。
“让开,这是生物锁,暴力破解会触发自毁程序的。”苏清清跳下船,没好气的把他拽开。
她熟练的再次举起手术刀,对着左手食指比划了一下,忍不住吐槽:“今晚这出血量,回去得吃多少红枣才能补回来。”
抱怨归抱怨,刀落,血出。
苏清漪将滴血的手指精准的按入左侧蛇眼,又示意夜玄凌把手按在右侧。
“干嘛?”夜玄凌挑眉。
“双因素认证,懂不懂?”苏清漪抓过夜玄凌的手,在他掌心划了一道,“别废话。”
两人的血液顺着蛇眼渗入,石门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齿轮咬合声。
“轰隆——”
石门向两侧缓缓滑开,一股经年累月的寒气扑面而来,却没有腐臭味,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内室不大,四壁嵌满了用来防腐的萤石,将这里照得惨白如昼。
正中央,停放着一具巨大的透明水晶棺椁。
三人屏息走近。
棺中躺着一名女子,并未腐烂,肌肤甚至还透着玉质的光泽。
她双手交叠于胸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白玉药杵。
看清那女子面容的瞬间,阿沅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夜玄凌瞳孔骤缩,猛的看向身边的苏清漪。
苏清漪只觉得头皮发麻。
棺材里这人,除了妆容发髻不同,那眉眼轮廓,竟和自己现在的这张脸有七分相似。
“很好,看来我这是回档了。”苏清漪干笑一声,掩饰住脊背蹿上来的寒意。
苏清漪的视线落在棺底压着的一卷蚕丝帛书上。
没有任何机关阻拦,苏清漪推开棺盖,取出了那卷帛书。
帛书展开,上面的文字揭开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药脉非一,实分两支。仁脉主救治,行菩萨道;责脉主防患,行修罗道。唯双血同启,方能激活天下防疫令权……”
苏清漪的手指微微颤抖。
原来所谓的神医,并非只会开方抓药。
这一脉传承,一半是慈悲,一半是铁血。
而原主苏清漪这一支,继承的恰恰是掌管隔离、封杀、控制的责脉。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谁掌握了定义瘟疫和封锁的权力,谁就拥有了足以颠覆王朝的力量。
“难怪……”苏清漪喃喃自语,“难怪继母和庶妹只是棋子,难怪复辟派不惜一切代价要弄死那个唯唯诺诺的原主。他们怕的,是这具身体里流淌的权限。”
只有死人,才不会动用责脉去阻止他们利用瘟疫颠覆政权的计划。
“咚。”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苏清漪猛的回头,只见阿沅单膝跪地,一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无力的抠着墙壁。
“阿沅!”
苏清漪几步冲过去,只见阿沅脸色青紫,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黑血,那血落在地上,竟然还在滋滋作响。
“别过来……”阿沅艰难的挤出几个字,“空气……有毒……”
“是无声蛊。”夜玄凌脸色一变,迅速封住自己的穴道,“这水道里的湿气就是媒介,吸入即发作。”
苏清漪没动,只是迅速从腰包里掏出之前在百毒仓顺手牵羊的一捆陈年干艾绒。
“火折子!”她冲夜玄凌吼道。
夜玄凌指尖一弹,火星落入艾绒。
苏清漪将燃烧的艾绒扔在地上,浓烈的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紧接着,苏清漪掏出那个装着断肠草蜜特调液的小陶瓶,倒了一点在水壶里晃匀。
“喝下去。”她捏开阿沅的下巴,强行灌了进去,“以毒攻毒。这无声蛊怕燥热,艾烟熏肺,毒蜜护心。这解法……我那个便宜老爹的笔记里早就写过了。”
阿沅呛咳了几声,原本青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苏清漪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擦了把汗:“好险,差点就全剧终了。”
“这是什么?”
夜玄凌的声音从棺椁另一侧传来。
苏清漪撑起身子走过去,见夜玄凌手里拿着一枚从棺材缝隙里抠出来的青铜铃铛。
那铃铛造型古朴,没有铃舌。
夜玄凌试探性的轻轻摇晃。
没有任何声音。
但苏清漪却突然闷哼一声,捂住了左手手腕。
那里有一道原主小时候留下的旧伤疤,平时毫无知觉,此刻却像是烙铁在上面烫,灼热刺骨。
“怎么回事?”夜玄凌立刻停手,抓过她的手腕。
只见那道丑陋的伤疤此刻竟变得通红,隐隐浮现出一个扭曲的“责”字。
“药妃临终前,将责脉的血引种入了你父亲体内。”夜玄凌看着那行渐渐消退的红印,声音沉了下来,“你流的血,既是开启这权力的钥匙,也是那群疯子想要销毁的锁。”
原来如此。
苏清漪看着自己的手腕,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便是代代相传的诅咒,一个不得不背负的宿命。
就在这时,外面的水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水声。
紧接着,原本漆黑的河道尽头,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漆黑的水面映得血红。
摇曳的火光拉长了无数狰狞的影子,正朝着这唯一的出口极速逼近。
“看来,客人们到了。”
苏清漪慢慢站直身体,指尖夹住了三枚手术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好,这里的风水不错,适合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