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年前(1 / 1)

院子里,韩老栓正佝偻着腰,用扫帚清扫昨夜新落的积雪,动作稳健,呼出的白气很长。小虎则蹲在狗窝旁,手里拿着块骨头,正逗弄他家那两条毛色油亮的猎犬。

“越哥!”小虎眼尖,先看见了李越,腾地站起来,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你咋来了?快进屋,外头冷!”他几步窜过来,帮着李越把马车拴好。

韩老栓也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李越来了。屋里坐,炕头热乎。”

三人进了屋。屋里烧着火墙,暖烘烘的,带着柴火和烟草混合的踏实气味。炕桌上摆着没吃完的早饭,玉米面饼子、咸菜疙瘩、一盆还冒着热气的苞米茬子粥。

“吃了没?没吃一块儿吃点。”韩老栓招呼着。

“吃过了,韩叔。”李越在炕沿坐下,顺手摸了摸趴在炕梢打盹的花猫。

小虎给他倒了碗热水,自己也挨着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越:“越哥,是不是有啥事?还是又想进山了?我爹前几天还说,今年雪大,狍子脚印好找。”

韩老栓瞪了儿子一眼:“就你心急。”他看向李越,目光沉稳,“李越,有事就说。”

李越没马上开口,伸手进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一叠叠大团结。全是十元的票子,厚厚一摞。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小虎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韩老栓握着烟袋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深深吸了口烟。

“这是……”小虎的声音有点发干。

“是咱们的。”李越把钱往前推了推,“前阵子,我把那个‘猪宝’出手了。卖了八千。按咱们当初说好的规矩,一起进山的收获,你占两成。这里是两千块,一千六是猪宝的两成,剩下四百,是今年护秋得的那枚熊胆钱,该分给你的那份。之前一直没倒出空,钱也压在手里,现在一并清了。”

小虎看着那堆钱,喉咙动了动,却没伸手,反而转头看向他爹。

韩老栓沉默地抽着烟,烟雾在他皱纹深刻的脸上缭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磕了磕烟袋锅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李越,这钱,多了。”

“韩叔,规矩就是规矩。”李越态度坚决,“当初要不是您和小虎,我李越早就冻死喂狼了,哪能有今天?说好两成,就是两成。这钱是小虎该拿的。”

“猪宝是你自己藏下、当时也说好了,泡卵子归你了。自己寻路子出手的,风险你担了。”韩老栓缓缓道,“按老辈跑山人的规矩,这种意外发现的‘天财’,谁发现,谁处置,旁人不眼红。那黑瞎子,最后一枪是你开的,命是你搏的。野猪也是你主攻。小虎跟着你,是学本事,长见识,能分些肉吃,得些零花钱,已经是他天大的造化。这两千……太重了。”

“爹!”小虎急了,“越哥都说了……”

“你闭嘴。”韩老栓呵斥道,但语气并不严厉。他重新看向李越,眼神复杂,“李越,你的心意,叔懂。你是真把小虎当亲兄弟,想拉拔他。可这钱,真的太多。屯里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挣工分,年底能分百八十块现金就是好年景了。这两千……你让小虎怎么花?传出去小虎还咋做人?”

李越听明白了韩老栓的顾虑。老猎人见识多,想得深远。这笔钱对普通农家来说,确实是巨款,容易让年轻人迷失。

他想了想,说:“韩叔,您的顾虑我明白。但这钱,确实是按规矩算出来的,是小虎应得的。这样,钱先放您这儿。怎么处置,您来定。是攒着给小虎将来娶媳妇,还是悄悄置办点家当,都行。对外,就说我卖了点山货,分了些红利给小虎,数目不大。”

他又看向小虎,语气认真:“小虎,这钱不是让你胡花的。是让你有底气,是咱们兄弟一起挣下的家底。明白吗?”

小虎用力点头,眼圈有点红:“越哥,我明白!我肯定不乱花!我……我都听我爹的!”

韩老栓看着李越,又看看儿子,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些。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拿起那摞钱,掂了掂,没有数,直接塞进了炕柜最底层,用几件旧衣服仔细盖好。

“这钱,我先替你收着。”他对小虎说,然后又看向李越,“李越,你的情,我们韩家记一辈子。”

“韩叔,您这话就外道了。”李越笑了,“没有您和小虎,就没有我李越的今天。咱们是一家人。”

韩老栓也接口道:“咱们山里人,靠山吃山,把眼前的日月过好,就是本事。”

又在韩家坐了会儿,喝了碗热粥,李越起身告辞。小虎把他送到院外,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

“越哥,”小虎低声道,“谢谢你。”

“傻小子。”李越捶了他肩膀一下,“好好跟你爹学本事,把家撑起来。开春我打算琢磨点新营生,到时候还得你帮忙。”

“没问题!随叫随到!”小虎拍着胸脯。

赶着马车离开小镇,重新驶向白雪复盖的山路。李越的心情格外平静。该还的情还了,该守的义守了。怀里揣着的巨款变成了更踏实的兄弟情谊和韩家的感念。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复盖了来时的车辙。前方,五里地屯的轮廓在雪雾中渐渐清淅,家的方向,灯火可亲。

这个冬天,注定是安稳而充满希望的。而春天,已经在积雪之下,悄悄孕育着新的生机。李越相信,属于他的时代,正在这林海雪原中,一步步扎实地展开。

腊月的风像裹了冰碴子的砂纸,刮过五里地屯的房檐和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尖厉的呜咽。李越蹲在自家后院的暖棚里,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几副前几天在林子边套到的兔夹子。铁器的冷通过磨得发亮的木柄传到掌心,却远不及这腊月风的寒意刺骨。

进宝领着几只狗崽在院子里刨雪,厚厚的脚掌翻开积雪,露出底下冻得梆硬的黄土地。它偶尔抬起头,湿润的黑鼻子朝着主屋方向翕动两下,那里正飘出混合着松木燃烧和炖野猪肉味道的暖香。

李越直起身,捶了捶后腰。自打从哈尔滨回来,又了结了猪宝那档子事,他好象把一身紧绷的弦儿都松了下来。除非后院的存肉见了底,或是图娅念叨着想尝口新鲜野物,他才背起枪,带上进宝,在屯子附近转悠半天,打点灰狗子、野鸡,或者运气好碰到只傻狍子。更多时候,他就待在家里,看顾着怀孕后愈发贪睡的图娅,拾掇拾掇院子,劈够一冬的柴火。

日子像封冻的河面,看似凝滞,底下却有安稳的暖流。

“想啥呢?灶火都快灭了。”图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绵软。她扶着门框,身上裹着李越新给她买的、厚墩墩的棉猴,肚子已经显了怀,脸庞圆润了些,在冬日惨白的天光里,透出玉一样的温润光泽。

“没啥,”李越扔下手里的铁夹子,几步走过去,顺手柄她鬓边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吵醒你了?”

“没,自己醒的。爹刚过来,说娘问,今年过年,去哪过?”图娅仰脸看他,眼睛里映着雪光,亮晶晶的,“娘说要不老规矩一起过个团圆年?”

李越心里那点懒散的暖意,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泛起涟漪。是啊,要过年了。这是他和图娅成家后的第一个年,想起去年过年丈母娘煮的青山羊肉,他吃过一次,还是刚来五里地屯没多久,去老丈人家里过年,就着滚烫的羊肉汤,啃着沾满韭花酱的骨头,那股鲜暖,从喉咙一路熨帖到胃里,驱散了当时身为外来户的所有惶然和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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