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还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明天呢?后天呢?
李越坐起身,摸黑点了支烟。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图娅被惊醒了,轻声问:“咋了?”
“没事。”李越拍拍她,“睡吧。”
图娅没再问,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
李越抽完烟,心里有了决断。
这东西必须出手。而且不能拖。
第二天一早,李越去老丈人家。老蒙古正在院里擦枪,那是一把老式的莫辛纳甘步枪,枪托磨得油亮。
“爹,今天有空不?”李越问。
老蒙古抬头看他:“有事?”
“想去趟镇上,找胡胖子谈点买卖。”李越顿了顿,“想请您跟我一起去,把枪带上。”
老蒙古擦枪的动作停了停,眼睛盯着李越:“要紧事?”
“恩,要紧。”李越点头,“可能有风险,得有个镇得住场子的人。”
老蒙古没多问,把枪栓拉上,检查了下子弹:“什么时候走?”
“现在。”
两人回家简单收拾了下。李越从炕琴最隐秘的夹层里取出那个油布包,揣进怀里。老蒙古把枪背在肩上,又往怀里揣了把匕首。
图娅送到院门口,眼神里有些担忧。李越握了握她的手:“没事,晚上就回来。”
进宝想跟着,被李越喝住了:“在家守着!”
马车套好,两人上车。老蒙古坐在车辕上,枪横在膝头。李越赶车,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路上没什么话。老蒙古不是多话的人,李越心里有事,也不想多说。
到林场黑市时,已近晌午。胡胖子已经在黑市旁边的店铺旁边坐着晒太阳了。
李越把马车拴在远处的杨树下,让老蒙古在车上等着:“爹,您就在这儿。万一有动静,听我招呼。”
老蒙古点点头,把枪从肩上取下,抱在怀里。
李越独自走过去,用脚踢了一脚胡胖子小腿一下。算是直接用脚打的招呼。
“胡哥。”
胡胖子睁开眼,看见李越,愣了一下,随即堆起笑:“李越兄弟!怎么又来了?昨天刚走,今天就想哥哥了?”
“有点事,想跟胡哥商量。”李越声音平静。
胡胖子看了看他身后,没见着别人,眼珠转了转:“里边请,里边请。”
两人进了旁边店铺里间。“李越兄弟,什么事这么急?”胡胖子给倒了杯水。
李越没接水,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
胡胖子眼睛瞪大了。
油布包里,是一个暗红色、表面布满颗粒状凸起的球状物,比拳头略小,沉甸甸的。正是传说中的猪宝。
“这……这是……”胡胖子声音都变了。
“猪宝。”李越说,“胡哥昨天不是问吗?我想了想,打野猪的时候,确实掏出来这么个东西。当时没在意,随手收着了。昨天听您一说,才想起来。”
胡胖子深吸一口气,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他盯着猪宝看了半晌,才抬头看李越:“李越兄弟,你这是……想出手?”
“恩。”李越点头,“胡哥给个价,你想个合适的价,别像上次一样,开个价胡说八道,最后整的哭叽尿嚎的。”
胡胖子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显然心里在激烈盘算。最后他停下,伸出三根手指:“三千。李越兄弟,这东西虽然稀罕,但毕竟不是人参鹿茸那种明码标价的玩意儿。三千,我担风险收了。”
李越笑了,把猪宝重新包起来:“胡哥,我这人实在,您也别蒙我。牡丹江那边,前阵子有人出手猪宝,卖了什么价,您心里有数。我直接去牡丹江吧。”
胡胖子脸色变了变:“李越兄弟,你这是听谁说的……”
“胡哥,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越站起身,“您要诚心要,给个实价。不行的话,我就去牡丹江碰碰运气。反正有马车,路也不远。”
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胡胖子连忙拦住,咬牙道,“五千!李越兄弟,五千顶天了!这东西出手不容易,我得找专门的路子,还得打点……”
“八千。”李越说,“少一分,我转身就走。”
胡胖子脸涨红了,显然在肉疼。但他看看李越,又看看桌上的油布包,最后狠狠一跺脚:“成!八千就八千!但李越兄弟,你得答应我,这事儿不能外传。以后要有好东西,还先找我。”
“那是自然。”李越重新坐下。
胡胖子转身进了里屋,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厚厚几沓钱,都是十元的大团结。
“点点。”胡胖子把钱推过来。
李越没点,直接揣进怀里:“胡哥办事,我信得过。”
交易完成,两人都松了口气。胡胖子又恢复了笑模样:“李越兄弟,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一定先想着哥哥我。价格好商量。”
“一定。”李越起身,“那我先走了。”
走出铺子,李越脚步轻快了不少。怀里揣着八千块钱,加之之前卖皮子熊胆的三千多,还有炕琴里那十根大黄鱼,他现在手里的现金,够普通人家挣几十年。
老蒙古还在马车上等着,见李越出来,问:“妥了?”
“妥了。”李越上车,“爹,咱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两人去了供销社。李越买了五斤白糖,五斤红糖,又买了些糕点、罐头。想了想,又扯了几尺红布,留着给孩子做衣裳。
回去的路上,李越主动开口:“爹,今天带枪卖货这事,您别跟图娅细说。就说我去镇上卖了点山货。省的她又担心”
老蒙古看了他一眼:“我懂。”
顿了顿,他又说:“钱多了是好事,也是麻烦。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有数。”李越说,“这钱我不乱花,留着以后用。等开春,我想把后院那片草甸子再扩扩,多养点东西。”
“养什么?”
“还没想好。”李越说,“但光靠打猎不是长久之计。山里东西越打越少,得自己弄点营生。”
老蒙古点点头:“你想得长远,是好事。”
回到五里地屯,天色还早。李越把买的东西分出一半,让老蒙古带回去。又把剩下的搬回家。
图娅见他们平安回来,松了口气。看到那些糖和布,又有些心疼:“买这么多,得花多少钱?”
“没花多少。”李越笑笑,“卖了点存货,正好换些实用的。”
他没细说卖的是什么,图娅也没多问。夫妻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晚上,李越坐在炕上数钱。八千加之之前的三千多,一共一万一千多。厚厚一沓,用油布包好,塞进炕琴另一个隐秘的夹层。
做完这些,他心里踏实了。
猪宝出手了,隐患消除了。钱到手了,底气更足了。想着钱也不能一直在自己手里放着,明天赶早给虎子送过去。
第二天李越套上马车时,天还黑着。进宝和四条狗想跟着,被他呵斥回去了。马蹄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车辕上挂着的马灯随着颠簸摇晃,昏黄的光晕在雪地上圈出一小片移动的温暖。
怀里揣着的两千块钱,用油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贴在胸口的位置,沉甸甸的,却让李越的心格外踏实。这是小虎应得的,是规矩,更是情义。韩家父子对他,不只是救命收留的恩情,这两年多来,早已是血脉亲人般的存在。
赶到横道河子镇时,天光已经大亮。镇上比屯子热闹些,房檐下挂着冰溜子,供销社门口有人排队,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李越熟门熟路地把马车停在韩家院外那棵老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