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秋头一夜就打了两百多斤的野猪,这事儿在五里地屯传开了。接下来几天,李越在屯里走动时,总能感受到乡亲们投来的敬佩目光。
但李越心里清楚,这事儿不能这么简单看。
夜里躺在炕上,他仔细琢磨着。野猪这东西记吃不记打,尤其是尝到了庄稼的甜头,只会越来越频繁地下山。被动守夜,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早上,李越去老丈人家借马车。
老蒙古正在院里收拾马草,见他来了,停下手里的活:“要出门?”
“恩,去趟镇上。”李越说,“找韩叔和小虎商量点事儿。”
老蒙古没多问,指了指院角的马车:“套好了,直接赶走就是。”
李越道了声谢,套上马,赶着车出了屯子。土路颠簸,马车吱呀作响,进宝和四条半大狗跟在车后跑着,精神头十足。
到镇上时已近晌午。李越把马车拴在韩家院外的杨树下,推开院门。
韩老栓正在院里劈柴,看见李越,放下斧子:“来了?听说你护秋头一夜就开张了?”
“运气好。”李越笑笑,“韩叔,小虎在家吗?”
“在屋里鼓捣他那些玩意儿呢。”韩老栓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小虎!李越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响动,小虎趿拉着鞋跑出来,脸上还沾着点机油:“越哥!你咋来了?”
李越把来意说了。他想趁着护秋轮值的间隙,主动进山清剿一波野猪,把林子边缘的野猪往深山里赶赶,减轻护秋的压力。
小虎一听就蹦起来了:“我去!我去!越哥我跟你去!这段时间你也不带我进山,老头子也不让我进山,都闲出屁来了!”
韩老栓瞪了儿子一眼:“说话没个正形!”转头对李越说,“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来,小虎跟着我进了几趟山。跟你学的打了不少灰狗子,枪法总算是有点长进,再跟着你历练历练。”
“那收拾收拾,现在就走吧。”李越说,“马车在外头,晚上住我那儿。”
小虎欢呼一声,冲回屋收拾东西。韩老栓进屋包了十几个玉米面饼子,又装了一袋咸菜:“带着路上吃。”
不一会儿,小虎背着56半出来了,腰上挂着子弹袋,还有个小布包,里头是他自己又做了一把弹弓和一把匕首。
两人上了马车,小虎坐在车辕上,给李越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聊着。进宝跳上车厢,四条半大狗跟在车后,一行人在午后的阳光下往回赶。
到五里地屯时,太阳已经偏西。李越把马车赶到老丈人家,小虎跳落车,李越还了马车,就回了家。到家后小虎笑呵呵的道:“越哥,你家这院子越看越带派!我爹上次来看过后说过几年给我也盖一个”!
“我自己瞎折腾的。”李越笑笑,“今晚你住后院小屋,炕我昨天就烧好了。”
图娅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小虎,笑着招呼:“小虎来了?快进屋歇着,饭马上好。”
晚饭是玉米碴子粥,贴饼子,还有一碟炒鸡蛋。小虎吃得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说:“越哥,明儿咱们去哪儿?”
“就屯子后山那片林子。”李越说,“不往深了走,就在林子边缘转转,把野猪往老林子里赶赶。”
小虎眼睛发亮:“成!我都听你的!”
夜里,小虎住后院小屋。李越回到正屋,图娅已经铺好了被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两人就起来了。李越烙了几张饼带上,又灌了两壶水。小虎检查了枪和子弹,把弹弓也揣进怀里。
五条狗早就等在院里,进宝昂着头,一副随时出发的架势。
“走了。”李越背上枪,推开院门。
清晨的山林笼罩在一层薄雾里,露水打湿了裤脚。两人沿着田埂往后山走,狗群在前头开路。
他们没有深入老林子,而是在离屯子玉米地不远的这片林子里查找踪迹。这片林子以柞树、桦树为主,地面落满了枯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进宝低着头,鼻子贴着地面不停地嗅。四条半大狗学着它的样子,也在地上闻来闻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进宝忽然停下来,耳朵竖起,朝一个方向低声呜咽。
李越抬手示意小虎停下。两人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的哼哧声。是野猪,而且听动静,数量不少。
进宝转头看了李越一眼,得到默许后,低吠两声,朝着声音的方向小跑过去。四条半大狗紧随其后。
李越和小虎端着枪,猫着腰跟在后面。枯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两人尽量放轻脚步。
跑了一里多路,转到了下风口。前面出现一片更密的柞树林。进宝在林子边停下,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四条半大狗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呜呜叫。
李越拍了拍进宝的头:“好狗。”
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到林子边,通过树干的缝隙往里看。
林子里,一群野猪正在拱地。粗粗一数,竟有三十多头。领头的是一头巨大的“泡卵子”,少说有四百多斤,肩背高耸,獠牙外翻,在晨光里泛着黄白的光泽。它每拱一下地,地面就翻开一大片。
猪群在林子里散开,母猪带着半大的猪崽,哼哼唧唧地翻找着橡子、草根。有几头半大的公猪在边缘游荡,警剔地四下张望。
小虎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越哥,这么多……”
李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仔细观察着猪群的分布,心里快速盘算。
打是肯定要打的,但不能乱打。野猪群受惊后容易炸窝,四下乱冲,万一冲进屯子的庄稼地就麻烦了。
他指了指那头最大的泡卵子,又指了指另外几头体型较大的公猪,对小虎做了个手势——先打领头的和强壮的。
小虎点点头,呼吸有些急促,但握枪的手很稳。
两人悄然到五六十米外的位置,找了个有利地形。李越靠在一棵粗柞树后,小虎则趴在一块石头后面。
“我打那头大的。”李越低声说,“你打那头花脸的。听我枪响再开火。”
“明白。”小虎应道。
李越缓缓举起步枪,准星稳稳套住那头泡卵子的肩胛位置。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枪声炸响。
那头四百多斤的泡卵子身子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前腿一软跪倒在地。但它没死,挣扎着想站起来。
几乎同时,小虎的枪也响了。他瞄准的那头花脸公猪脖子上爆出一团血花,跟跄几步,轰然倒地。
猪群瞬间炸了窝。
野猪四下奔逃,哼哧声、嚎叫声响成一片。几头半大的猪慌不择路,竟朝着李越他们的方向冲来。
进宝狂吠着扑上去,一口咬住一头猪的后腿。四条半大狗也冲了上去,围着野猪撕咬。
李越快速瞄准另一头试图冲向屯子方向的大公猪。枪响,猪倒地。
小虎也开了第二枪,打中一头母猪的腹部。
猪群彻底乱了。有的往林子深处跑,有的在空地上打转。李越带着狗群左冲右突,专挑那些试图往屯子方向跑的野猪打。
李越和小虎不停地上弹、射击。枪声在林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短短几分钟,林子里倒下了九头野猪。最大的那头泡卵子挨了两枪,已经死透了。另外八头,有公猪也有母猪,都倒在血泊里。
剩下的野猪逃得无影无踪,林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狗群的喘息声和野猪垂死的抽搐声。
小虎从石头后面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吓人:“越哥!九头!咱们打了九头!”
李越检查了一下,还有三发子弹。他走到那头泡卵子旁边,用脚踢了踢。确实死了。
“你小子现在可以了,一下子打了三头。”李越看了看倒地的野猪,“不错。”
小虎兴奋地跑到自己打死的那头花脸公猪旁,蹲下身摸了摸獠牙:“这家伙,真够大的!”
进宝带着狗群跑回来,四条半大狗身上都沾了血,但看样子没受什么伤。进宝腿上的伤口包扎还在,刚才那一番扑咬,布条有些松了。
李越重新给它包扎好,拍了拍它的头:“今天你是头功。”
日头升起来了,阳光通过树叶洒在林间空地上。九头野猪躺了一地,最大的四百多斤,最小的也有百十来斤。
“这么多,咋弄回去?”小虎看着这一地的收获,又喜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