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步之外,一株二甲子幼苗。
十步外,又是一株四品叶!
转向左侧,几步之内,竟同时发现了一株五品叶和一株巴掌参!
李越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他感觉自己拿着索拨罗棍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这不是零星的发现,这密度……他加快了脚步,沿着山坡横向移动,索拨罗棍划过之处,红绳系了一处又一处。
一品叶、灯台子、三匹叶、四匹叶、五匹叶……不同年份、不同品级的人参,如同繁星般散落在这片面积并不算特别巨大的东南坡上!它们有的生长在古树隆起的根旁,有的隐匿在岩石背阴的缝隙,有的则安然处于开阔的草丛之中。那鲜艳或暗红的“榔头”,在绿叶掩映下,如同一个个等待被发现的秘密宝藏。
李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象个闯入宝库的孩子,被满眼的珠光宝气晃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强迫自己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上,环视四周。
目光所及,被他系上红绳做标记的人参,已经有十几处!而这还只是他粗略搜索了一小部分局域的结果!
“人参窝子……这绝对是人参窝子!”李越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和压抑不住的狂喜。
昨天发现五品叶、六品叶,已经算是撞了大运。今天这情景,已经完全超出了“运气”的范畴。这片被绝壁环绕、封闭了数百年的山谷,这片得天独厚的“参场子”,在漫长的时间里,不知道孕育了多少代野山参。那位明朝赶山人挖走的七品叶,可能只是其中最早成熟、最显眼的一株。它的子孙后代,以及其他在此生根的参种,经过几百年的自然繁衍,形成了今天这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人参群落!
粗略估算,仅仅视线范围内能辨认的,加之已经标记的,大大小小、不同年份的人参,恐怕有三十多棵!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放山人疯狂的数字,是一个传说中的“棒槌营”、“人参窝”!
最初的狂喜过后,李越迅速冷静下来。巨大的财富近在眼前,但如何取舍,成了关键。他不可能,也不应该一次性把所有参都挖走。那是杀鸡取卵,是山神爷都不会允许的贪婪。
首先,那些只有一品叶、二品叶的幼苗,绝对不能动,留着它们生长,是维持这个“参窝”生生不息的根基。
其次,三品叶、四品叶中,可以选择品相特别好、生长位置可能影响其他参苗发展的,适当挖取一些。
五品叶以上的,每一株都极其珍贵,必须根据具体情况慎重决定。
最重要的是,要留下足够的“母参”继续繁衍,甚至可以在附近人为撒下一些成熟的红籽,帮助扩大种群。
李越定了定神,眼神恢复了猎人和赶山人应有的沉稳与锐利。他没有被“三十多棵”这个数字冲昏头脑,反而更加谨慎。他先不急于开挖任何一株,而是花费了将近一上午的时间,将这片“人参窝子”的范围大致勘定,将其中每一株人参的位置、品级、生长状态都仔细观察、默记于心,并在《赶山图鉴》的空白处用铅笔简单勾勒了分布草图。
做完这些,他才选定了一株品相上乘、生长在岩石边缘,若不挖取,可能因岩石风化或树木生长而受损的四品叶,作为今天的第一份收获。
再次跪倒在泥土前,鹿骨签子入手,李越的心境已然不同。昨日是对单株珍宝的专注,今日则是对一片宝藏的审视与规划。他的动作依旧稳定精细,但眉宇间多了份从容与笃定。
他知道,从今天起,只要他愿意,只要他足够小心和可持续,这片鹰嘴涧的东南坡,就是他李越专属的、取之不竭的“人参银行”。
鹰嘴涧东南坡的发现,让李越整整一夜都没睡踏实。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近乎梦幻的亢奋与深远的盘算,在脑海里反复翻腾。
三十多棵大大小小的野山参,如同星辰般散落在那片被时光遗忘的坡地上。这个“人参窝子”带来的冲击,远比单独发现一株六品叶更加震撼。这是一笔足以令任何人疯狂的、现成的巨大财富,唾手可得。
但李越躺在卧牛石下的铺盖里,望着谷顶的星河流转,最终压下了那股将所有参一扫而空的原始冲动。
“不能全挖走。”他对自己说,声音在寂静的谷底异常清淅。
原因很复杂,却也很简单。
这里,可以作为他李越专属的‘后花园’。
鹰嘴涧的隐秘性无与伦比。外围是难以攀爬的绝壁,唯一的入口是那条需要潜水通过的、已被自己重新隐藏的古老水道。除了他,还有那本赶山图鉴的原主人,几百年来恐怕再无外人涉足。甚至外围的原始森林都罕有人迹。这样一个绝对安全、封闭的宝地,如果一次性掏空,那就太愚蠢了。
留着他标记的那些一品叶、二品叶、三品叶……让它们继续生长。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这里会是什么景象?那些三品叶可能长成四品、五品,甚至可能出现新的六品叶!这是一个可以持续开采、细水长流的天然宝库,是一个真正的“传家之宝”。
“赚钱的路子,图鉴里还多得是。”李越想起图鉴上那些尚未验证的其他标记点,“那些‘老窝子’,才是用来换现钱、起家业的。这个后花园……得藏着,慢慢享用。”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中壑然开朗,再无纠结。此行的内核目的——学习抬棒槌的手艺,验证赶山图鉴的真伪——已经超额完成。不仅学会了,还发现了验证过程中最大的“赠品”。
第二天,启明星还在天际闪铄,李越就起来了。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营地,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显眼的现代物品。然后,他背着全部行囊,带着进宝,再次来到那条通往外部河流的水道入口。
他用工兵铲将之前挖开的洞口仔细回填,一层层夯实泥土,直到外观与周围河岸的泥坡无异。这还不够,他费了大力气,从附近滚来一块足有百多斤的扁平状巨石,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填埋处。
“这样,就算有水獭或者什么好奇心重的家伙,也甭想钻进去了。”李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点点头。这块石头,就是他封存这座私人宝库的“封印”。
接着,他来到那棵系着绳索的红松下。所有的收获——包裹着苔藓和桦皮的三品叶、四品叶、五品叶,以及那株奇特的六品叶参王,都被他小心地用油布包袱裹好,贴身携带。其他行李则塞进一个大麻袋。
看着蹲在一旁的进宝,李越忽然笑了笑,扯开麻袋口:“进去吧,傻狗,这次带你‘坐电梯’上去。”
进宝似乎有些困惑,但还是听话地钻进了麻袋。李越把袋口扎紧,留出足够的透气缝隙,然后用绳索在麻袋外又捆了几道,确保牢固。他将麻袋和绳索连接好。
一切准备就绪。他再次检查了系在红松上的绳结,确认无误后,双手抓住绳索,脚蹬岩壁,开始向上攀爬。有了下来的经验,上去虽然依旧费力,但心里有底,动作也稳健了许多。
当他终于翻上崖顶,重新站在坚实的土地上,感受着开阔的山风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谷底的几天,象是一场浓缩了巨大机遇与收获的梦。
他不敢耽搁,俯身抓住绳索,开始用力将下面的麻袋行李一点点拉上来。麻袋悬空晃动,里面传来进宝不满的“呜呜”声,但很快也安静了。
当所有东西都安全抵达山顶,李越解开麻袋,进宝迫不及待地钻出来,抖了抖毛,兴奋地绕着李越转圈,似乎也在为离开那个“深坑”而高兴。
李越收起长长的绳索,盘好。他最后望了一眼脚下那片被晨雾笼罩、深不见底的绿色山谷。那里埋藏着他的秘密,他的希望,他的“后花园”。
然后,他背起轻了不少,因为食物基本耗尽,但价值翻了无数倍的行囊,拍了拍进宝的头,辨明了五里地屯的大致方向。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将他的影子投向归途。但他没有等待明天,归心似箭。
他踏着坚实的步伐,沿着山脊的轮廓,朝着家的方向,稳稳走去。山林寂静,只有他和进宝的脚步声,以及怀中那几株野山参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伴随着他,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