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归(1 / 1)

四天的归途,远比去时的五日跋涉要快。一来是路径已熟,无需再费心辨识方向;二来是心中揣着沉甸甸的收获和满腔的归心似箭,脚步不自觉便快了许多。第四天下午一点多,五里地屯后山那熟悉的林线已然在望。

这一趟出门,算起来已有十二三天。李越站在林边,望着不远处屯子里升起的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甚至能隐约听到几声熟悉的狗吠,心里那份急切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想立刻冲下山坡,推开那扇崭新的院门,见到图娅。

但脚步刚要迈出,胸前包袱里那几株硬挺的轮廓轻轻硌了他一下,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不能就这么回去。

包袱里是五棵货真价实的野山参,尤其是那棵六品叶,其价值太过惊人。此刻天色尚早,屯里人来人往,万一撞见个眼尖的、多嘴的,哪怕只是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混合了泥土、苔藓和奇异参香的气味,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财不露白,尤其是在这相对封闭的屯落,更是至理名言。他不能因为一时心急,就将自己和图娅置于潜在的风险之下。

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李越后退几步,重新隐入茂密的林间。他在一处背风向阳的松树下找到块平坦地方,卸下行囊和包袱,小心地放在身边。进宝也似乎理解了主人的意图,安静地趴伏下来,只是耳朵依旧竖着,警剔着周围的动静。

“等着吧,伙计,天黑了咱就回家。”李越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对进宝低声说,也象是在对自己说。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缓慢。林间的光影逐渐西斜,由明亮转为金黄,再染上橘红,最后归于一片沉郁的青灰。屯子里的声音渐渐稀少,最终只剩下风声和夜虫的鸣叫。李越就着凉水吃了最后一点干粮,闭目养神,但耳朵始终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当最后一点天光也被浓墨般的夜色吞没,繁星开始在树梢间显露,李越知道时候到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重新背好行囊,将那个装着人参的包袱紧紧系在胸前。他选择了从林子东边出山,这边离屯子主要住户稍远,更僻静一些。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熟悉的路径,他悄无声息地穿过林边最后的灌木丛,踏上了屯子边的土路。夜风微凉,带着田野和柴火的气息。屯子里一片静谧,绝大多数窗户都是黑的,人们早已歇下。

他沿着熟悉的巷子,尽量放轻脚步,快速向自家新院走去。越是接近,心跳竟莫名有些加快。

拐过最后一个弯,自家那带着高高院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敦实安稳的院落轮廓出现在眼前。而更让他心头猛地一热的,是院门上方屋檐下,那盏特意留着的、散发着昏黄温暖光晕的电灯。

灯还亮着。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在这几乎家家户户都已沉睡的屯子里,唯有他家的灯,还亮着。象一座小小的灯塔,在黑夜中明确无误地标示着家的方位,也象一双守望的眼睛,在等待未归的人。

李越站在不远处阴影里,望着那盏灯,眼框竟有些微微发热。他几乎能想像出,过去的每一个夜晚,图娅是如何在忙完一切后,特意留下这盏灯,然后或许就坐在灯下,一边做着针线,一边侧耳听着院外的动静,直到困极才睡去。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谨慎算计,在这一刻都被那盏灯散发出的暖意融化了。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心情,迈着虽然疲惫却异常轻快的步伐,走到了院门前。

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才伸出手,握住门环,轻轻叩响了自家的大门。

“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淅。

他摒息等待着,几秒钟后,院内传来了轻微的、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向门口靠近。

“谁呀?”是图娅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剔,但李越听得出那声音里的一丝颤斗和期待。

“是我。”李越也压低声音应道,喉咙有些发紧。

门内静了一瞬,随即是门闩被迅速拉开的“哗啦”声。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温暖的灯光流淌出来,勾勒出门内那个穿着单衣、外罩一件棉袄、头发有些散乱却眼睛亮得惊人的熟悉身影。

图娅手里甚至还攥着一根抵门的木棍,在看到李越面容的瞬间,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门外风尘仆仆、脸颊消瘦却眼神明亮的丈夫,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只有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李越看着她,所有想好的说辞都忘在了脑后,只是咧嘴笑了笑,带着一身山林的气息和深夜的凉意,轻声说:“媳妇儿,我回来了。

院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夜色与寒气,但屋内的气氛却瞬间变得有些紧张而微妙。

图娅的母亲,披着一件旧外套,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醒,正从里屋探出身来,脸上带着睡意和担忧:“越子回来了?这大半夜的……没啥事吧?”

李越心头一热,知道丈母娘这是真心牵挂。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安顿怀里这几棵“烫手山芋”,实在没时间慢慢解释。他强压下急切,语气却不容置疑地直接安排道:“妈,我没事,好着呢。辛苦您老现在回家一趟,把阿布赶紧叫过来,有要紧事商量!要快!”

丈母娘被他这严肃急促的语气弄得一愣,看看女婿满身尘土、眼神晶亮的模样,又看看女儿眼中未退的泪光和显而易见的激动,知道定是出了大事,或是得了大造化。她是个传统的蒙古族妇女,习惯听从家里男人的安排,尤其是这个有本事又敬重她们的女婿。当下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紧了紧外套:“哎,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便匆匆拉开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支开了丈母娘,李越立刻行动起来。他示意图娅先别点灯太亮,自己则抱着那个一路紧贴胸口的包袱,快步走进东屋。图娅默契地跟进来,只点亮了一盏小油灯,放在炕桌上,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炕头。

李越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炕梢那架结实的炕琴上。这炕琴还是新婚时请木匠新打的,木料厚实,带锁。他迅速打开柜门,将包袱塞进最底层,用几床厚棉被严严实实地压在上面,然后“咔哒”一声落锁,钥匙拔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旅途的疲惫和身上的污秽感顿时汹涌袭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里都能抖出沙子,衣服上的尘土混合着汗水,还有那股子山林泥土和特殊参味,实在难以忍受。

“快,媳妇儿,给我打点热水,我得赶紧洗洗,这一身味儿……”他转身对图娅说,语气带上了疲惫后的软意。

图娅早已心疼得不行,闻言立刻就要去外屋灶间烧水。但李越话刚出口,又立刻自己否决了:“不行,等会儿爹就来了,烧水动静太大。我去后院水泡子对付一下就行,快给我拿套干净衣裳。”

“后院水泡子?这都啥时辰了,水冰着呢!”图娅急道。

“没事,我习惯了,凉水清醒。”李越坚持,他现在需要快速清理自己,更重要的是,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理顺一下稍后要对老巴图说的话,以及如何有限度地透露这次惊人的收获。

图娅拗不过他,也知道丈夫定有深意,只好赶紧从炕琴上层,翻出一套里外全新的棉布内衣和一套干净的旧外衣裤,又拿了毛巾和肥皂,递给李越。

李越接过,低声叮嘱:“把屋里稍微收拾下,烧点热水备着,等爹来了好喝口热的。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轻轻拉开后门,闪身进了后院。初秋的夜风带着寒意,后院草甸子一片漆黑,只有星光在水泡子表面投下破碎的微光。驯鹿和梅花鹿在鹿圈里发出轻微的响动。李越也顾不得许多,走到水泡子边,三下五除二脱掉脏污的衣裤,用脚试了试水温——果然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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