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格,比李越心理预期还要略高一些。他知道胡胖子肯定还有得赚,但考虑到这皮子无需自己费心查找买家、承担风险,这个价算是公道了。尤其是熊皮八百,确实给得不低,足见胡胖子对这张完美皮子的看重。
“行,就按胡哥说的价。”李越爽快地点点头。
“痛快!”胡胖子脸上笑开了花,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数出九百块递给李越。那厚实的感觉,让一旁的韩小虎看得目定口呆。
李越仔细点清,将钱妥善收好。九百块,加之之前卖紫貂皮和猎野猪的积蓄,他手里的现金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巨款了。
“兄弟,往后再有这样的好货,可一定记得先找哥哥我啊!”交易完成,胡胖子亲热地拍着李越的肩膀,低声说,“快过年了,场部林业局那些头头,还有县里有钱人家,都好这口,熊皮、熊掌、飞龙,有多少要多少!价格好商量!”
李越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这胡胖子,果然门路广。
揣着巨款,和李越并肩走在回车站的路上,韩小虎依旧兴奋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念叨着“九百块啊!越哥你太厉害了!”
李越笑了笑,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
揣着卖熊皮熊掌得来的九百块巨款,李越和依旧处于兴奋状态的韩小虎,再次挤上了那列喷吐着黑烟、吭哧作响的森林小火车。车厢里混杂着烟味儿、汗味儿和木材特有的清香,嘈杂的东北口音环绕四周,讨论着年货、山货和即将到来的春节。韩小虎挨着李越坐着,身子随着车厢晃动,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时不时用手肘碰碰李越,压低声音:“越哥,九百块啊!我爹攒半辈子怕是也攒不下这么多!”
李越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胸前内兜的位置,那里钞票厚实的感觉确实让人心安,但他眼神依旧清醒:“钱是不少,可也是拿命换来的。往后啊,还得更谨慎些。”他目光扫过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深知这年头,露富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火车慢悠悠地晃回了横道河子镇。两人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回五里地屯,李越得回去看看进宝和崽子们,也好好规划一下这笔钱的用途。
然而,刚踏进韩老栓家那个熟悉的小院,一股极其浓郁、混杂着肉香、胶质感和某种特殊香料气息的霸道香味就扑面而来,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立刻就开始造反。
韩小虎使劲吸了吸鼻子,惊喜地叫道:“爹!你这就给炖上啦?”
只见韩老栓正坐在灶膛前的小马扎上,不紧不慢地往灶眼里添着劈柴,火光照得他脸上红扑扑的。那口家里最大的铁锅盖着厚重的木头锅盖,缝隙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浓郁的白汽,香味正是从那里而来。
“回来了?”韩老栓抬头,脸上带着笑意,目光先落在李越身上,见他神色平静,知道事情顺利,便说道,“寻思你们这来回一趟,回来正好赶上火候。这熊掌啊,费工夫,我从你们坐车走就开始拾掇、焯水、煨上了,这会儿都快烂糊了。正好,你俩小子有口福,今天谁也不准走,就在这儿吃!”
李越心里一暖,连忙推辞:“老韩叔,这太麻烦了,我回去随便对付一口就行,这玩意儿金贵,您留着……”
“哎!”韩老栓立刻板起脸,打断他,“说的啥话?跟你叔还外道?这东西是你拿来的,你不吃谁吃?再说了,这熊掌处理起来讲究,火候不到家糟塌东西,你一个人回去能弄好?听叔的,坐下!小虎,拿碗筷,再把咱家那点枸杞子找出来,等下快出锅的时候撒一把!”
韩小虎响亮地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去准备了。李越看韩老栓态度坚决,话语里满是真诚,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便也不再客气,心里却将这份情谊牢牢记下。“那…就麻烦叔了。”
“麻烦啥,等着吃就行!”韩老栓哈哈一笑,继续照看他的火候。
趁着炖熊掌的功夫,三人在屋里炕沿上坐着闲聊。李越想起胡胖子交易时说的话,便开口问道:“老韩叔,刚才胡胖子说,快过年了,胜利林场那边还有县里有些人家,都想弄点飞龙、野鸡这类飞禽当年货,价格能给得不错。我在想,除了下套子,有没有啥法子能多弄点?套子效率还是低了点。”
韩老栓闻言,掏出烟袋锅点上,嘬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想多弄?有倒是有…下药。”
他看了看李越,解释道:“弄点药谷子,撒在它们常去觅食的地方,吃下去一会儿就倒。这法子快,一次能弄不少。”
李越一听,眉头微皱:“下药?那…人吃了会不会有啥问题?或者影响味道?”
“多少会有点。”韩老栓实话实说,“药性虽然不强,人吃了倒不至于出大事,但细心的人家能吃出点异味,肉的口感也没那么鲜甜了。不是实在缺钱或者急着要大批货,一般老猎手不太用这法子,坏名声。”
李越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追求的是长期稳定的优质货源和信誉,这种会影响食材本身品质、甚至可能带来潜在风险的办法,不符合他的原则。“那算了,这法子不行。还是得想别的招。”
屋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李越盯着跳跃的灶火,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前世那些零碎的知识。突然,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前世在鲁省老家镇政府看大门的时候,有个后勤的老职工,闲来无事喜欢抓麻雀下酒。他就用过一种土法子——用酒精泡小米或者玉米粒!麻雀吃了那种醉醺醺的粮食,飞不了多远就会晕头转向,甚至直接醉倒,很容易就能捡到,而且这法子不象毒药,不影响肉质!
“酒精泡粮食…”李越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低声念叨了一句。
“啥?越哥你说啥?”旁边的韩小虎没听清。
李越猛地回过神,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飞龙、野鸡、沙半鸡,说到底也是鸟,生理机制应该差不多!而且酒精挥发快,残留少,对肉质影响应该极小!
他“噌”地一下从炕沿上站起来,对韩老栓说道:“叔,我想到个法子,可能管用!熊掌还得炖多久?”
韩老栓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看了看锅:“还得小半个时辰吧,咋了?”
“来得及!叔,小虎,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趟赤脚医生那儿,弄点酒精试试!”李越说着就要往外走,心情急切,仿佛看到了成群晕头转向的飞龙在向他招手。
韩小虎一听,也来了精神,虽然不明白具体要干啥,但觉得肯定有意思,立刻跳起来:“越哥,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跟韩老栓打了声招呼,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朝着屯子里那间唯一的赤脚医生卫生所走去。
到了地方,一个戴着旧眼镜、穿着发白旧军装的中年男人正在屋里整理药材。李越说明来意,想买点医用酒精。
赤脚医生推了推眼镜,打量着李越这个生面孔,又看了看旁边的韩小虎,疑惑地问:“要酒精?干啥用?这玩意儿可不能乱喝。”
李早想好了说辞,笑道:“叔,您放心,不是喝的。我这刚来屯子,屋里冷,炕缝墙缝透风,想弄点酒精和棉花,做几个暖手炉子捂捂手。”这借口合情合理,东北冬天用输液瓶装热水捂手捂脚常见,用酒精棉花也算是个升级版。
赤脚医生将信将疑,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这酒精也不多,都是给伤员消毒用的,不卖。”
李越知道规矩,直接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大团结,放在桌上:“叔,不行就让给我两瓶吧,天实在太冷,我这外地人有点扛不住。您行个方便。”
十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买很多瓶酒精了。赤脚医生的目光在钞票和李越脸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还是现实的考量占了上风。他默不作声地转身,从药柜后面拿出两个标着“医用酒精”的棕色玻璃瓶,每瓶大概一斤装,递给了李越,然后迅速地将那张大团结收了起来。
“省着点用。”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