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乔转过身来,看着他。
抽回自己的手。
把两手重新插进了白大褂兜里,对他淡淡,讽刺出口:“谢公子这么晚了,不也是一个人?”
“你这样关心即将离婚的妻子,外边的那个知道吗?”
谢隋东表情更玩味了:“谢太太吃醋了?”
见她不说话。
谢隋东声音放低,放缓:“我外边哪里有人?谢太太别仗着长得漂亮瞎说话。”
“我在男人最好的年纪跟了你,处男一个,所有经验在你身上得来的。”
“而且我认人,有劲也只往一个人身上使。”
许京乔:“……”
谢隋东是这样的,骨子里强势,偏执。
位高权重养出来的性子。
吊儿郎当只是他的面具。
真正在内心里怎么想,怎么看人,她不知道。
即便许京乔曾经以为自己非常的了解谢隋东,现在也不得不打个问号了。
自从冷战开始,
她就经常看不懂谢隋东。
包括现在。
她不做多馀纠缠。
曾经最想见一面的男人,如今变成了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
“除了离婚进度,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话说了。”
谢隋东一双长腿站得笔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悠闲自在地搁在了唇上,“那我们家谢太太还真是绝情。”
“跟我冷战这几年,”
“每天在想离婚。”许京乔不等他把话说完,先打断道。
谢隋东手里拿着打火机,点烟的动作,顿住了。
只剩蓝色火焰,一跳一跳。
两人隔着一点的距离,无声地对视了好半晌。
谢隋东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点燃了烟。
“谢太太现在不想伪装了?”
“敢问一句,当初,我们谢太太下凡嫁给我,是什么目的?”
谢隋东看着那张淡然的脸蛋,唇角依旧是勾着笑的。
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让我猜猜。”
他思考两秒,抬眉问道:“是为了气前任?”
少女的暗恋无疾而终。
日记作证。
许京乔本不愿再理会。
可她突然眸色平静,报复心起。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伤?
她不想让谢隋东活得舒服。
她笑得随意:“对,因为我报复我前任。”
谢隋东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夹着烟,歪歪头问:“所以,那个时候,不是嫁给我也行是吧?”
“只要有人和你谈恋爱,结婚,报复到你的前任就行是吧?”
“是。”
许京乔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任何报复的快感。
话赶话,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
“那完了。”谢隋东转转脖子,再看向她时,深眸竟透着满满的兴奋,“怎么办,谢太太,我并没有想要离开你啊,我只是想静静。”
许京乔:“……”
“这几年谢太太冷着我,不会是处心积虑逼我说离婚,坏人让我做吧?”
谢隋东好笑地又道:“那我可得走谢太太的路,让谢太太无路可走了。太太逼我离婚,我偏不离。”
“我对太太可是爱得死去活来,死心塌地。”
“爷爷奶奶那里我正愁没办法交代,现在好了,谢太太去做坏人吧。”
说完,男人抬腿就要走。
许京乔后悔了。
她脑回路正常,料到谢隋东脑回路有点不正常。
但没法料到谢隋东的脑回路是这样的不正常。
“谢隋东!”
谢隋东站住,也回过头来,但那语气冷漠极了:“太太骗我,我还是很生气的,不报仇很难受。”
电梯不坐。
他点了根烟,走了楼梯。
各个楼层窗子开着,微风拂过。
男人走到楼梯拐角,想起什么,站住了,他抬眸看向没动的许京乔,拿手指了指:“电梯留给太太,谁让我是个爱太太的大冤种呢,是吧?”
末了,身影消失前,还朝他的谢太太摆了摆那只夹着烟的手。
孤寂冷清的楼道。
随着脚步声,声控灯逐一亮起、熄灭。
底下也传来一道焦急的男声。
“宝宝宝宝,你别生气,我干完这单立马过去找你,么么么么,别生老公的气呀!”
挂电话,就是一声脏话:“艹,这电梯怎么还跑上面去了!”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比说话还焦急的脚步声,凌乱地一节台阶一节台阶,快速小跑上来了。
谢隋东一手揣兜里,一手夹着烟,居高临下,停在四楼。
跑腿小哥没想到猛然间撞见个男人。
还是个高大精干得让人心生惧意的男人。
谢隋东由于太高,视线落在那跑腿小哥的脸上,睥睨的上位者气息便更加浓厚。
“手里拿的什么,找谁。”
没记错的话,这栋楼里几乎只剩下许京乔一个。
他的谢太太特别敬业,总是争站最后一班岗。
“找、找一个叫许医生的。”小哥跟这男人对视一眼,都心惊肉跳。
谢隋东抬起手,打算吸一口烟的动作,生生顿住。
“送的什么。”
“花,花……”小哥结巴的重复。
“……”
谢隋东面沉如水,笑了:“刚好我是她的丈夫,既然花送她的,那算我们婚内共同财产了。”
“拿过来。”
“哦!好。”
小哥不敢不从。
谢隋东接过那巨大的……花。
心里直想——怎么会有男人给他的漂亮太太送这么大个花。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夸这人大方,还是该骂这人是个浪漫到出其不意的傻逼。
楼上。
许京乔等来了电梯。
手机却嗡嗡在白大褂里兜里震动。
掏出来看号码。
是谢奶奶。
“奶奶?”许京乔接起,“您有事吗?”
“孩子,你告诉奶奶,你和隋东闹矛盾了是不是?”
许京乔:“……”
奶奶说:“奶奶从隋东的语气和表情都能分析出来。”
“奶奶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但不用想,肯定是隋东这个坏蛋的错!”
“他从小到大都混蛋一个,欠媳妇收拾,你别惯着他。”
“不过孩子,你也别冷着他,有隔阂得聊,聊透了就好了……你是不知道,他在奶奶和爷爷这儿,整宿整宿的翻来复去,睡不着。”
“奶奶叫他今晚过去接你下班,他没去?”
奶奶近一年来,身体特别差,眼睛和心脏都刚刚做完手术没多久。
许京乔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没去是不是?这个狗东西!奶奶就知道!”
奶奶最后叹气,说:“孩子,听奶奶一句,周末,你们来奶奶这儿,一家人坐一起,吃个饭,坐下来聊。”
许京乔切断话题:“奶奶,他来接我了,我先下去。”
到了一楼,出了电梯左拐。
她看到墙边站着一个浑身直打哆嗦的男人。
男人旁边立着一个花圈。
这里是门诊部。
花圈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许京乔正纳闷,就听到谢隋东在外面正打电话。
“——喂,是110吗?”
那边年过六十的津京市公安局局长,老孙同志,好不容易准点下班回家吃饭撸猫加泡脚。
被这一通电话打搅的,顿时很难绷:“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这眼看快要到睡觉的点儿了!”
电话里传来谢隋东懒洋洋的声音:“呦孙叔,人民公仆为人民,人民都还没睡,你睡什么睡?”
“真的,谢隋东,我一想到这辈子你跟我是亲戚关系我就伤心!”老孙糟心又沧桑地说。
谢隋东馀光在瞥到许京乔走出来时,夹着烟的大手伸过去,一把将人牵住,同时言归正传:“别废话了,派俩人过来,京大医院特需门诊楼。”
挂断前,抬抬眉梢,啧了声:“有人想让我谢隋东守活寡。”
不等年过六十的老孙同志反应过来守什么活寡,给谁守寡,谢隋东已经挂断电话。
他转过头,看那一脸不想被他牵着手腕的贞洁烈太太。
“谢太太,看到了吧,有人给你送花。”
说完,果然,他这谢太太往出抽手腕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谢隋东打量她,半吓唬,半实话:“这年头,医患关系看来是真的紧张,花圈都送上了。不知道哪个孙子干的?”
男人一只手牵住她的手腕不松,一只手认认真真灭了烟。
然后,一张俊脸近到许京乔面前,“我的好太太,别是在外边惹了什么情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