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三十分,市政府食堂的玻璃门刚泛起薄雾,钟长河已经站在取餐台前。不锈钢餐盘里整齐码着三样小菜,青花瓷碗盛着温热的小米粥——这是他雷打不动的早餐标准。当机关事务局的老张习惯性地想添个煎蛋时,却见新上任的省长正低头用勺子轻轻划开煮鸡蛋,金黄的蛋黄液缓缓漫过瓷碗边缘。
张师傅,钟长河忽然抬头,指尖点了点食堂墙面的公示栏,昨天老年公寓反馈的早餐清单里,八十二岁以上老人的鸡蛋都是溏心的。他将自己碗里半熟的鸡蛋推过去,您看这样的火候,是不是更适合没有牙齿的老人?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曾经在反腐会议上拍案而起的省长,此刻眼里盛着的却是比小米粥更温润的东西。老张握着锅铲的手微微一颤,这个总在深夜批阅文件时自带寒气的男人,竟会注意到鸡蛋熟度这种细枝末节。
半小时后,西城区老旧小区改造现场的推土机正准备推倒最后一段残垣。钟长河踩着泥泞的工地小路走来,深灰色风衣下摆沾了几点泥星。施工队长王磊刚要汇报工程进度,却见新来的省长蹲在残垣断壁前,手指拂过一块刻着五角星的砖面。
这是五十年代的光荣院旧址?钟长河起身时,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卷尺,王队,图纸显示这里要建绿化带?
是,按规划要种银杏树
钟长河打断他,脚尖在地面划出轮椅通道的弧度,保留这面文化墙,后退三米建无障碍坡道。他从公文包抽出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上周走访社区时拍的,坐轮椅的李奶奶正艰难地用手撑着地面上三级台阶,全市还有两百三十七个小区存在类似障碍,今天下午让设计院把无障碍改造标准发下去。
王磊望着省长弯腰测量台阶高度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纪委通报的案例——就是这位领导,上个月刚把虚报无障碍设施经费的开发商送进了看守所。阳光下,我握着卷尺的手稳定得像外科医生,金属刻度在他掌心压出浅浅红痕。
正午的社区服务中心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站在夕阳餐桌项目公示板前,手指逐行划过送餐名单。当看到独居的陈阿婆名字旁标注着糖尿病时,他忽然转身走向配餐间。
小周,他叫住正在装餐盒的服务员,糖尿病患者的餐食要严格控糖。年轻女孩紧张得差点打翻保温桶,这个总在新闻里板着脸的省长,此刻正仔细检查她餐盒里的杂粮饭,米饭分量超了二十克,青菜要少油,还有他从口袋摸出包木糖醇,下次送餐记得带两包这个,老人家嘴馋。
玻璃窗外,送餐员小李骑着贴满卡通贴纸的电动车正要出发。钟长河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追出去拉住车把:等等。他从公文包翻出副防晒手套,夏天太阳毒,别晒伤了。看着女孩泛红的眼眶,他又从笔记本撕下页纸,画了个简易路线图,这条近路能避开三个红绿灯,记得提前十分钟送到,陈阿婆习惯午睡后用餐。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会议室,钟长河将厚厚一叠兔系服务手册分发给基层干部。封面上画着只系围裙的兔子,正踮脚为老人系围巾。手册里密密麻麻标注着服务细节:敲门要敲三声停两秒,接电话时必须使用开头,给视力障碍者递物品时要轻触对方手腕
同志们,我翻开手册第17页,那里贴着张便签,是今早李奶奶的留言:小吴同志扶我时,手指特意避开了我的伤口群众工作要像兔系干部那样——温柔不是软弱,细心不是繁琐。他忽然提高音量,目光扫过全场,上个月有社区把残疾人康复器材锁在仓库,这种面子工程必须杜绝!
夕阳西下时,钟长河又出现在养老院的菜园里。他蹲在菜畦边,手把手教护工给茄子搭支架。暮色中,白发苍苍的林爷爷颤巍巍送来杯热茶,这个总说政府干部都是铁石心肠的倔老头,此刻正用布满皱纹的手抓住省长的袖口:钟省长,您上次说的助行器,真的比拐杖稳当。
钟长河望着老人眼里的水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乡镇干部,在洪水里背着瘫痪的大娘转移,老人在他背上轻声说:你们当官的,要是都能想着老百姓的难处就好了。如今晚风拂过菜园,茄子花落在他发间,他低头看见自己沾着泥土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上午测量台阶时的墙灰。
夜色渐浓时,省政府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钟长河在民生工程整改清单上逐条打勾,忽然停在社区图书馆改造那页。他拿起红笔在增设放大镜旁添了行小字:要带led灯的,方便夜间阅读。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肩头,像件温柔的铠甲,这个白天在工地上铁面无私的男人,此刻正对着台灯,用直尺比着写下服务群众要如春风化雨。
桌角的保温杯里,枸杞在热水中缓缓舒展。钟长河翻开明天的日程表,第一行写着:早上七点,陪独居老人逛早市。他想起今早李奶奶说想吃城南的糖糕,于是在备注栏画了个小兔子,旁边标着:记得带隔热袋。月光下,笔记本上的字迹渐渐模糊,只有暖男省长四个字,在夜色中泛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