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里的光线,比往常暗了几分。
不是天阴了,而是林修远刻意为之——他将灵气的流动收敛到极致,只维持着洞天最基本的运转。灵泉还在流淌,但那潺潺的水声变得低沉;药圃里的灵草还在生长,但那种蓬勃的生命感暂时蛰伏。
一切,都是为了给中央那片空地“让路”。
林修远站在空地边缘,掌心悬浮着那团混沌气旋。气旋缓缓旋转,五色光华流转不息,每一次色彩变幻,都引得周围空气微微荡漾,仿佛石子投入平静湖面。
经过三天尝试,他对时间调节能力的掌控更精细了。
范围还是十丈左右,但不再是模糊的“一片区域”,而是可以精确地控制在以他为中心、半径五丈的半球形空间内。时间流速也稳定在两倍——外界一小时,这片区域里就是两小时。
代价是巨大的消耗。
以他刚刚突破的“五行合一”修为,全力维持这种状态,最多只能支撑一炷香时间(约半小时)。之后就需要打坐恢复,至少六个时辰才能再来一次。
“但足够了。”
林修远轻声自语。他心念一动,混沌气旋的光芒微微收缩,那片五丈半径的半球空间,无声无息地被“标记”出来。
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样。空气还是空气,地面还是地面。但如果有只飞鸟误入其中,它的振翅频率会瞬间变快一倍,飞行轨迹也会因此扭曲。
林修远从旁边搬来一张工作台——这是他从外界带进来的普通木桌,桌上摆着几样东西:一套从苏联换回来的航空仪表盘、一个拆解下来的襟翼液压阀、几张手绘的结构图、还有吴工他们整理的厚厚一摞笔记。
他走到工作台前,踏入那片被标记的区域。
一瞬间,世界变了。
不是视觉上的变化,而是一种“节奏”的错位感。他的心跳没有加速,呼吸没有变快,但思维的流转速度、动作的协调性,都适应了两倍的时间流速。外面洞天的一切——灵泉的水声、微风拂过药草的沙沙声——都变得迟缓、低沉,像是慢放的录音带。
而在这片区域里,一切如常。
林修远拿起那个襟翼液压阀。
这是图-154主翼上的关键部件之一,控制飞机起飞降落时襟翼的展开角度。苏联的设计很粗犷,但异常可靠。吴工他们已经把这个阀拆开、清洗、测量了所有零件尺寸,画出了结构图。
但有些东西,图纸上看不出来。
比如材料。
林修远闭上眼睛,五行真气中的“金行”部分微微震颤,化作无数细丝,顺着他的指尖渗入液压阀的金属内部。
这不是修真小说里的“神识内视”,而是对物质结构的一种微妙感知。金行真气天生亲和金属,能让他“感受”到合金的成分比例、热处理工艺、甚至锻造时留下的细微应力分布。
一分钟后,他睁开眼睛。
他低声说着,拿起笔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加速的时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记录完材料信息,他又开始研究内部结构。
液压阀的核心是一个精密的多路换向阀芯,靠油压推动,控制四条油路的通断。苏联工程师的设计思路很有趣——他们用了最少的零件实现了最复杂的功能,每个零件都承担着多重任务,结构紧凑得近乎吝啬。
但这也带来了问题:任何一个零件损坏,整个阀就报废了,几乎没有维修余地。
“这是军品思维。”林修远喃喃道,“追求极端可靠,不考虑后续维护成本。”
他在图纸旁边标注:建议重新设计时,增加模块化结构,关键易损件做成可更换单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外面,可能只过了十分钟。但在这片加速区域里,林修远已经工作了二十分钟。他完成了对液压阀的全面分析,写满了三页纸的笔记,还画了几张改进方案的草图。
然后他转向那套航空仪表盘。
这是更复杂的东西。机械指针、电子显示屏、背后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微型电机。苏联的航空仪表以耐用着称,但精度和人性化设计远不如同时期的欧美产品。
林修远没有急着拆解。
他先接通了仪表盘的备用电源——这是吴工他们改装的,用几节干电池就能让仪表盘的部分功能工作。
指针颤动着归零,几个指示灯亮起微弱的红光。
林修远盯着那些指针。在时间加速的状态下,他能看到指针转动的每一个微小颤动,能听到电机运转时几乎无法察觉的噪音差异。
“左二的俯仰角指示器,电机轴承有轻微磨损,转动时有不规则阻力……”
“右下方的空速表,弹簧片疲劳度偏高,高速时读数可能偏低3左右……”
他一边观察,一边记录。两倍的时间流速,让他有充裕的“慢镜头”去捕捉那些在正常时间下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当一炷香时间快到尽头时,林修远已经完成了对三样关键部件的初步分析。笔记写了十几页,草图画了七八张。
他退出加速区域。
世界瞬间“恢复原速”。灵泉的水声重新变得清脆,微风吹过药草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频率。那种错位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眩晕——就像坐了太久突然站起来。
还有丹田处传来的空虚感。
混沌气旋已经暗淡到几乎看不见,五行真气消耗了七成以上。林修远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合沙奇书》中的恢复法门。
洞天浓郁的灵气涌入体内,缓慢地补充着损耗。但林修远知道,这种消耗不是靠打坐就能快速恢复的——时间法则的触及,涉及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一天一次,每次半小时的加速时间……这就是目前的极限。”
他睁开眼睛,看着工作台上那些成果。
如果没有时间加速,要完成同样深度、同样精度的分析,至少需要两三个工作日,还需要吴工他们整个团队的配合。
而现在,他一个人,用半小时(加速区内的一小时),就做到了。
这就是“研发作弊器”。
第二天下午,东郊临时机库。
说是机库,其实只是个用彩钢板搭起来的大棚子,四面透风。棚子中央,图-154的机身已经被“开膛破肚”——机头雷达罩拆下来了,驾驶舱仪表板整个卸下,机翼和尾翼的连接处也露出了复杂的内部结构。
二十几个技术人员在不同的区域忙碌着。有人蹲在机翼下测量翼梁厚度,有人趴在发动机舱里记录管路走向,还有人围着一堆拆下来的零件争论不休。
吴工站在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前,台子上铺着一张两米见方的总装图。他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地检查图纸上的标注。
“吴工。”
林修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工回头,看见林修远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走过来。
“林经理,”吴工摘下眼镜,“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天要处理集团那边……”
“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看。”林修远把公文包放在工作台一角,打开,取出厚厚一摞笔记和草图。
吴工好奇地凑过来。当他看到第一页上关于襟翼液压阀的材料分析时,眼睛就瞪大了。
“这……这是您写的?”他快速翻了几页,越翻越快,“铝镁钛合金比例、热处理工艺、氮化层深度……这些数据,我们至少要花一个星期做金相分析才能得到!还有这个结构改进方案——模块化设计,可更换阀芯单元……这思路太好了!”
他猛地抬起头,花白的头发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林经理,您从哪儿搞来的这些资料?苏联原厂的技术手册吗?不对,就算是原厂手册,也不会写改进方案……”
“我自己分析的。”林修远平静地说。
吴工愣住了。
“您……自己分析的?”他看看笔记上那些专业到极致的术语和数据,又看看林修远年轻的脸,“可这才几天?而且您没学过航空材料学啊……”
“我学了。”林修远从公文包里又拿出几本书——都是吴工他们项目组的参考书,《航空金属材料学》《液压传动原理》《飞机结构设计基础》,每本书的扉页上都盖着“修远集团技术部”的印章。
吴工翻开其中一本,发现书页间夹满了便签,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批注不是随手的感想,而是精准的问题、推论、甚至是对书中某些观点的质疑和修正。
“这三天,我看了这些书,结合拆下来的实物,做了些分析。”林修远说得轻描淡写,“可能有些地方不准确,你帮着看看。”
吴工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三天?看完这些专业书籍,还能做出这种深度的分析?
他忽然想起圈子里的一些传闻——说林修远是个“天才”,过目不忘,学什么会什么。得那是夸张,但现在……
“林经理,”吴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如果这些分析是准确的,那咱们逆向工程的进度,能提前至少三个月。特别是这个模块化液压阀的设计思路,不光能用在图-154上,将来咱们自己设计飞机时,也能用!”
“那就用。”林修远说,“我有个想法——咱们把这个项目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拆解、测绘、分析苏联的原设计。另一部分,以这些分析为基础,尝试设计‘改进版’的零件。”
他指了指笔记:“比如这个液压阀,咱们能不能在保持原有功能的前提下,把零件数量减少20,重量减轻15,同时增加可维修性?”
吴工的眼睛又亮了:“能!肯定能!苏联设计有很多冗余,咱们可以优化。还有那些仪表盘,他们的电路设计太老了,咱们可以用最新的单片机技术重新设计,成本能降一半,可靠性还能提高!”
“那就这么干。”林修远合上公文包,“需要什么设备、什么人,你列单子。钱的事不用操心。”
吴工用力点头。他转身看向棚子中央那架被拆解的飞机,眼神里有火焰在燃烧。
那不再是别人的飞机了。
那是他们的“教材”,是他们迈向自主研发的第一块垫脚石。
“对了吴工,”林修远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半,你把最棘手的技术难题整理出来,送到我办公室。我……想想办法。”
他没有说时间加速的事。那个能力太惊世骇俗,而且目前只能自己用,无法分享。但他可以每天用那半小时的加速时间,集中解决一两个关键难题。
这样,整个项目的推进速度,就能再快一截。
“好的林经理!”吴工现在对林修远已经近乎崇拜了,“我一定把最难啃的骨头都留着!”
林修远笑了笑,转身离开大棚。
外面是四月的北京郊外,风还有点凉,但阳光很好。远处的麦田已经绿了,成片的嫩绿在风里起伏,像是大地在呼吸。
他坐上车,没有立刻发动,而是闭上眼睛,内视丹田。
混沌气旋正在缓慢恢复,五色光华比昨天更凝实了一些。照这个速度,再过两三天,他或许能把加速时间延长到四十分钟,范围再扩大一点。
“一步一步来。”
他睁开眼睛,发动车子。
车子驶上土路,扬起一道烟尘。后视镜里,那个彩钢板大棚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但林修远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时间加速,研发作弊器。
这只是开始。
当第一架由中国人自己设计、制造的“初心号”在未来的某一天冲上蓝天时——
那才是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