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北京城在春寒中沉沉睡去,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在街道尽头亮着,像守夜人疲惫的眼睛。修远大厦顶层的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总经理办公室的窗户还透出一点微光。
那光不是电灯,而是一盏老式煤油灯——林修远特意让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灯芯捻得很短,火苗只有黄豆大小,在玻璃罩里静静燃烧,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的跳动微微摇晃。
林修远盘膝坐在地板上,身下只垫了一层薄薄的蒲团。
他闭着眼,呼吸悠长得几乎听不见。办公室里的暖气已经关了,初春的寒气从窗户缝隙渗进来,在他眉梢结了一层极淡的白霜。但他似乎毫无所觉,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体内,五行真气正以某种玄妙的轨迹运行。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这是《合沙奇书》中最基础的五行相生循环。过去十年,林修远一直在这个循环里打转,将每一行真气都锤炼得精纯浑厚,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像五根手指,各自灵活有力,却始终握不成拳头。
直到最近这几个月。
苏联解体、疯狂扫货、引进专家、拆解飞机、布局地产……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都是商业上的决策,却暗合了某种“势”。每一次成功的交易,每一次精准的布局,都像是往他道心里投入一颗石子,荡开一圈涟漪。
涟漪积累多了,水面就开始有变化。
今夜,当他在煤油灯下复盘完东郊一千二百亩地的收购方案后,那种感觉来了——不是顿悟,更像是水到渠成。
林修远缓缓睁开眼。
煤油灯的火苗在他瞳孔里跳动,映出两簇金色的光。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没有念咒,没有结印。
只是心念一动。
第一缕青色的木行真气从指尖溢出,像初春抽芽的柳枝,柔韧而充满生机。它蜿蜒游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紧接着,赤色的火行真气从掌心升起。它没有灼热感,反而温润如阳,轻轻“点燃”了木行真气的末端——不是燃烧,而是一种能量的转化与升华。
木生火。
赤色真气瞬间旺盛,但就在它要失控扩散的刹那,一股厚重的黄色真气从手腕处涌出,稳稳地托住了它。
火生土。
黄色真气沉凝如大地,将火势收敛、转化、沉淀。然后,一点银白色的锋芒从土行真气中析出,起初只是针尖大小,随即迅速生长、延展,化作一道锐利无匹的金行真气。
土生金。
银白色真气铮鸣作响,锋芒毕露。但林修远只是轻轻一握,锋芒便柔和下来,在掌心流转、凝聚,最终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金生水。
水珠在他掌心滚动,折射着煤油灯的光,映出万千色彩。然后它缓缓渗入皮肤,沿着经脉回溯,重新滋养到最初的那缕木行真气中。
水生木。
一个完整的循环,在呼吸之间完成。
这不是第一次循环。过去十年,林修远演练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不一样。
五色真气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归丹田、泾渭分明地各自盘踞。它们在他掌心上方三尺处汇聚、交融、旋转,渐渐形成一团混沌的、不断变幻色彩的气旋。
气旋很小,只有拳头大。但它旋转时,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煤油灯的火苗不再跳动,凝固成一颗静止的金色泪滴。窗外渗入的寒气停止了流动,悬浮在空中,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雾丝。就连远处街道上偶尔传来的夜行车声,也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时间,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变慢了。
林修远凝视着那团气旋。
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不是破坏性的、也不是创造性的,而是一种更接近“本源”的东西。五行相生相克,本就是天地运转的法则之一。此刻这团气旋,就是法则在他掌中的微缩显化。
“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
《合沙奇书》中关于“五行合一”的境界,描述得很模糊,只说“五气朝元,混融如一,可窥天地之妙”。林修远一直以为,那是指五种真气在体内完美融合,形成一种更高级的能量。
但现在他明白了。
“合一”不是融合,而是“统御”。不是把五种颜色混成一种新的颜色,而是让五种颜色在自己的意志下,有序运转,自成天地。
就像此刻这团气旋——青赤黄白黑五色流转不息,每一色都清晰可辨,但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就是“混沌”。
混沌不是混乱,而是一切可能性的起点。
林修远深吸一口气,将气旋缓缓收入掌心。
“嗡……”
脑海中仿佛有一层薄冰碎裂。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就像蒙尘已久的镜子被忽然擦亮,浑浊的水缸被突然澄清。世界在他感知中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听”到了大楼地基深处,混凝土在夜间的细微收缩声。
他“看”到了窗外五十米外,一片树叶从枝头飘落的完整轨迹——每一寸旋转、每一次摇曳,都慢得像是电影里的升格镜头。
他甚至能感知到脚下这座城市沉睡的“呼吸”——不是人的呼吸,而是更宏大、更缓慢的脉动。千万户人家的暖气管道里水流潺潺,电网中电流嗡嗡低鸣,地铁隧道深处空气的流动,还有远处永定河春水初融的汩汩声……
这一切信息,不是杂乱涌来的。它们像潮水,而他的意识是岸边的礁石,稳稳地接纳、梳理、理解。
这就是“五行合一”?
不,这还只是开始。
林修远忽然想起洞天。
那个从他重生第一天起,就陪伴他的小世界。十年经营,洞天已经从一个简陋的灵气空间,变成了有山有水、有田有舍的世外桃源。但他总觉得,洞天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时间”。
洞天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一致的。灵药生长需要年份,灵稻成熟需要季节,哪怕有浓郁灵气滋养,也要遵循基本的自然规律。
一个念头像闪电划过脑海。
林修远闭上眼睛,心念沉入识海深处。那里,五行旗静静悬浮,旗面上五色光华流转,与刚刚凝聚的气旋遥相呼应。
他“伸手”,不是肉体的手,而是意识的触角,轻轻触碰五行旗。
旗面荡漾开一圈涟漪。
下一刻,林修远的身影从办公室消失了。
洞天里,永远是白昼。
不是那种烈日当空的刺眼白昼,而是春日清晨七八点钟的光景——天光清澈明亮,但阳光温和,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灵泉在不远处潺潺流淌,泉边那株人参的叶片上还挂着露珠,在光线下晶莹剔透。
林修远站在灵泉边,闭上眼睛,再次调动体内那团刚刚成型的混沌气旋。
这一次,他不是在体外显化,而是将气旋的力量,缓缓注入脚下的土地,注入灵泉的水流,注入洞天每一寸空间。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灵泉还在流,人参叶子上的露珠还在缓慢滚动,远处药圃里的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但林修远没有急。他维持着气旋的运转,耐心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意志,与洞天的“规则”进行对接。
《合沙奇书》里有句话:“洞天福地,乃修真者道果之外显。”
以前他不太理解。现在他有点明白了——洞天不是独立于他的存在,而是他修为境界的延伸,是他对“道”的理解在现实中的投影。
既然他现在触摸到了“五行统御、自成天地”的门槛,那么洞天,也应该有所改变。
时间一点点流逝。
林修远不知道自己在洞天里站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修炼到了这个境界,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和常人不同。他像一尊石像,只有掌心处那团无形的气旋在持续运转,与洞天的脉动同步、共鸣。
灵泉的水声变了。
不是流速变快或变慢,而是声音的“频率”变了。原本潺潺的流水声,变得有些……粘滞?像是被拉长的唱片。
人参叶子上的露珠,滚动速度明显减缓。不,不是减缓,是它滚动的“过程”被拉长了——从叶尖到叶柄那短短一寸距离,它花了三倍的时间才走完。
而更远处,药圃里一株刚刚打苞的灵花,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张开。不是加速开放,而是林修远清晰地看到了它开放的每一个细节:花瓣如何挣脱萼片的束缚,如何从紧裹变得舒展,如何从淡绿染上粉红……
时间流速,变了。
不是整个洞天一起变,而是以林修远为中心,半径大约十丈的范围内,时间流速变成了外界的两倍左右。
林修远睁开眼。
他看着那片缓慢滚动的露珠,看着那朵加速开放的花,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节奏”。
成功了。
虽然范围很小,虽然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他感觉到气旋的消耗极大,以他现在的修为,这种时间调节最多只能持续一炷香——但这确实成功了。
“五行合一,可窥天地之妙……”
他轻声重复《合沙奇书》里的话,嘴角终于浮起一丝笑意。
不是狂喜,而是一种印证后的了然。
原来“天地之妙”,包括时间。
煤油灯的火苗重新开始跳动。
寒气继续从窗户缝隙渗入。
远处街道的车声恢复正常。
林修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身下的蒲团还带着余温。墙上的时钟显示,从他入定到此刻,只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但洞天里那“一炷香”的两倍时间体验,却真实不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北京城依旧在沉睡。但在他眼中,这座城市有了新的色彩——不是肉眼看到的色彩,而是能量流动的轨迹、是建筑材料的“呼吸”、是地下管网的脉动。
五行真气圆满后带来的感知提升,是全方位的。
“终于……”
他低声说,手掌按在冰凉的玻璃上。
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脸。三十出头,眉眼间还留着年轻时的轮廓,但眼神深处,已经有了某种沉静如海的东西。
十年重生,从四合院的孩童,到今天的修远集团掌舵人。
十年修炼,从引气入体的懵懂,到今日的五行合一。
两条路,看似平行,实则早已交织在一起。商业上的每一次决策,都在锤炼他的心境;修为上的每一次突破,都在拓展他的视野。
而现在,这两条路终于在“五行合一”这个节点交汇,并带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时间调节。
哪怕只是雏形,哪怕限制重重。
但这意味着,从今以后,他有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优势。
洞天,将不只是仓库、药圃、避难所。
它将成为最顶尖的“研发加速器”、“人才培养基地”、甚至……“战略缓冲带”。
林修远收回手,转身走回办公桌前。
他拿起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四个字:
想了想,又在这四个字下面划了一条线。
【应用方向一:技术研发。关键项目放入时间加速区,可缩短研发周期。
【应用方向二:灵药培育。珍稀灵药生长速度翻倍。
写到这里,他停住笔。
还有太多可能,需要慢慢摸索。但眼下最实际的,是飞机拆解项目——如果能将一些关键部件的逆向工程放入时间加速区,进度能快多少?
还有那些从苏联引进的专家,如果给他们一个“时间流速不同”
林修远摇摇头,把这些过于超前的念头暂时压下。
饭要一口一口吃。修为刚突破,时间调节能力还不稳定,范围也小。先巩固境界,再考虑应用。
他吹灭煤油灯,办公室陷入黑暗。
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他走向门口的剪影。
走到门边时,林修远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
十年了。
从这间小小的总经理办公室开始,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而今天,他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前路还长。
“林修远,你做得不错。”
声音很轻,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在那影子的深处,仿佛有五色光华,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