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骁龙对“女性”这个整体,产生了一种暂时性的、强烈的心理排斥和信任危机。
哪怕他知道这不公平,是迁怒,但此刻的情绪根本无法控制。
“小玲,”马骁龙终于再次开口。
“你……你先回房间去。让我静静。”
马小玲担忧地看着父亲,不敢违逆,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确认女儿离开后,马骁龙挣扎着坐直身体,深吸了几口气,按下了调用保姆的铃。
保姆很快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慌。
“先生,您感觉怎么样?真的不用叫医生吗?”
马骁龙摆了摆手,指着楼上主卧旁边那个早已被孟糯占据的客房,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嫌恶。
“去。把那个房间里,所有属于孟糯的东西——衣服、化妆品、首饰、书、一切的一切——全部给我清出来。
不用整理,直接扔了!扔到外面的垃圾站去!现在!立刻!”
保姆愣住了:“先、先生?全扔了?孟小姐她……”
“没有孟小姐!”马骁龙猛地拔高声音,又因虚弱而咳嗽起来。
“照我说的做!一件都不许留!然后,去找换锁公司,把大门、所有房间的锁,全部换掉!立刻换!”
“是!是!”保姆被他从未有过的可怕神色吓到,不敢再多问,连忙去叫人帮忙。
房间里很快传来翻箱倒柜和物品被粗暴装进垃圾袋的声音。
马骁龙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听着这些声音,仿佛只有通过这种物理上的清除,才能稍稍缓解他心理上的污秽感。
但这还不够。
他睁开眼,环顾这间他住了十几年、充满文化气息和回忆的房子。
这里曾经是他和妻子的爱巢,是女儿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安静治学、招待朋友的港湾。
可现在,他觉得连这房子都被污染了。
空气里,墙壁上,仿佛都残留着那个骗子的气息和影子。
在这里多待一刻,他都觉得窒息。
一个更彻底的念头冒了出来。
“老王,”他叫住正在指挥换锁的管家。
“联系一下可靠的房产中介。把这套房子挂出去,卖了。”
管家彻底惊呆了:“先生!您住了这么多年……”
“我说,卖了!”马骁龙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尽快!价格可以低一点,我只要快!越快脱手越好!”
管家见他神色决绝,知道再无转圜馀地,只得应下:“……是,先生,我这就去办。”
马骁龙重新闭上眼,深深陷进沙发里。
这件事对他造成的打击,远不止是感情被骗、财产可能受损那么简单。
它摧毁了他某些根深蒂固的认知和信任,甚至可能改变他往后馀生的心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叫做孟糯或者孟强的人……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山河娱乐会议室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久违的、略带振奋的气息。
大屏幕上正展示着一系列数据和曲线图,运营总监申征易拿着激光笔,声音比往日洪亮了几分。
“……白总,各位,这就是我们转型短剧业务近三个月来的初步成绩单。
累计上线短剧项目15个,总投入成本控制在预算范围内,平均拍摄周期在15-20天,最快的一个项目从立项到上线只用了28天。
目前通过版权售卖、平台分帐等方式,已经实现初步盈利,虽然利润率不高,但现金流是正的!”
他切换下一张ppt,上面是更详细的收益分析。
“更重要的是,市场反馈给了我们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
国家监管部门上月正式出台文档,将单集时长在5分钟左右、具有连续剧情的网络视听内容,明确界定为‘网络微短剧’,纳入规范管理范畴。
这等于给了我们这个赛道一个‘官方认证’,扫清了很多政策上的模糊地带,资本和平台的投入意愿明显增强。”
申征易总结道:“所以我认为,短剧这条路,我们走对了。
虽然现在演员阵容和制作精度上,还无法和传统长剧相比,但这是一个可以快速迭代、积累经验、同时也能养活团队的赛道。
我们可以把它作为山河娱乐重整旗鼓的根据地,慢慢再图发展。”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附和声。
大家都看向主位上的白晓婷,期待着她的肯定。
白晓婷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计算机的边缘轻轻敲击。
等申征易说完,她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并没有众人期待的欣喜或放松。
“数据我看到了,政策利好我也清楚。”
“短期能回血,能养活团队,这确实是成绩,辛苦大家了。”
她话锋一转:“但是,申总,还有各位,我们是不是乐观得太早了点儿?”
她指向屏幕上那些代表收益的柱状图,“我们现在的盈利模式,本质上是什么?
是我们制作出内容,然后一次性或分帐卖给各大视频平台,对吧?”
众人点头。
白晓婷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叹服和自嘲。
“那么,请大家再看看这些平台——帝企鹅、奇艺果、优豆……它们是怎么玩的?”
“用户想看我们的短剧,或者任何稍微新一点、热一点的剧,首先得是会员。
这没问题,为内容付费,天经地义。但然后呢?
你会发现,有些剧,更新到一半,后面几集,变成了‘s’专属,得加钱。
这还不算,有些重磅项目,或者热门ip,甚至会搞出‘ss’、‘超前点播’、‘彩蛋解锁’……
一层层套下来,用户想顺畅追完一部剧,付出的成本可能远远超过一个基础会员价。”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众人。
“我们山河娱乐,吭哧吭哧拍片子,承担所有制作风险和成本,最后赚的是什么呢?
是一次性卖断的版权费,或者是那点可怜的分帐。
而平台呢?它们用我们的内容,作为吸引流量的钩子。
然后设计出眼花缭乱的付费等级和玩法,把用户牢牢套在它们的会员体系里,赚取的是持续不断的订阅费和高额溢价。
我们承担了内容的风险,它们享受着资本的盛宴。”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刚才那点振奋悄然褪去。
白晓婷说的,是在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愿深想的行业现实。
“,s,ss……套路是真的多。”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承认,短剧现在是我们的活路。
但它很可能也只是一条‘活路’,想靠它让山河娱乐重回一线制作公司的位置,很难。
因为在这个游戏里,我们更象是‘内容供应商’,而非‘平台规则制定者’。
我们的利润天花板,很大程度上被平台的玩法和分帐模式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