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龙巢”基地地下七层,主控中心。
灯光调得很暗,只有数十块监控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顾倾城站在中央指挥台前,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手里拿着平板,眼睛快速扫过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
她身后站着三个人。
都是国安系统的,穿着便装,但站姿笔挺得象标枪。
“演习预案都发下去了?”顾倾城没回头。
“发了。”左边一个中年男人回答,声音低沉,“基地各主要部门负责人,凌晨三点收到的通知。按照您的指示,只说了‘今日有重要安保检查’,没提是演习。”
“反应呢?”
“大部分很配合。但有四个部门打电话来问细节,说今天有重要实验,能不能推迟。”中年男人顿了顿,“我按您交代的回复了:不能。”
顾倾城点头。
“演习代号‘磐石’。第一阶段,网络渗透测试,现在开始。”
她手指在平板上划动。
“红队,攻。”
命令下达的瞬间,主控中心里响起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右侧的操作台,五个穿着红色马甲的技术人员开始动作。他们是顾倾城从总局借调来的顶尖白客,今天的角色是“攻击方”。
“一号目标,基地内网办公系统,已突破第一层防火墙。”
“三号目标,实验数据归档服务器,正在尝试权限提升。”
“五号目标,安防监控系统,遭遇主动防御,正在迂回……”
声音冷静,专业,像手术室里报告生命体征的医生。
顾倾城盯着主屏幕。
上面是基地网络拓扑图,此刻正有几个红点在不同局域闪铄,代表攻击的路径和进度。
“蓝队,防。”
左侧操作台,穿蓝色马甲的技术人员开始响应。他们是基地原有的网络安全团队。
“办公系统异常登录检测到,正在追踪来源……”
“实验数据服务器有可疑查询请求,已阻断,正在反向溯源……”
“监控系统发现恶意代码注入,已隔离受感染节点……”
攻防。
无声的交锋。
顾倾城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手里有另一块平板,显示的是实时损失评估:如果这是真实的攻击,目前已经泄露了十七份低密级文档,三个实验进度的概要数据,以及部分人员的出入记录。
不算严重。
但也绝不轻微。
“红队,加大力度。”她说,“仿真apt攻击,持续性、进阶性。”
“明白。”
键盘声更密集了。
屏幕上,红点开始分裂,从一个变成三个,五个,沿着不同的路径向网络深处蔓延。
蓝队的应对开始吃力。
“顾处,他们用了新型的零日漏洞,我们的特征库还没更新……”
“那就手动封堵。”顾倾城声音很冷,“战场上敌人会等你更新补丁吗?”
“是!”
操作台一阵忙乱。
顾倾城看了眼时间。
四点二十。
第一阶段已经二十分钟。
她转身,对身后那个中年男人说:“老周,带人去地面。第二阶段,物理渗透测试。”
“明白。”
老周带着两个人快步离开主控中心。
顾倾城拿起通信器:“各哨位注意,‘磐石’演习第二阶段开始。仿真敌特人员试图从外围潜入基地,各单位按实战标准应对。”
通信器里传来一连串的“收到”。
她放下通信器,继续看屏幕。
网络攻防还在继续。
蓝队已经丢掉了两个次要系统,但内核的实验数据和控制系统还在手里。
“顾处,红队正在尝试攻击‘鸾鸟’的地面测试数据流。”一个蓝队技术员突然喊道。
顾倾城眉头微皱。
“能挡住吗?”
“正在拦截……但他们用了多层跳板,很难定位真实源头……”
“那就切断外部链路。”顾倾城说,“测试数据不能外泄,哪怕是演习。”
“可那样会中断测试……”
“中断就中断。”顾倾城声音很稳,“测试可以重做,数据丢了就没了。”
技术员咬牙,敲下一串命令。
屏幕上,代表外部通信的几条线瞬间变红,然后消失。
数据流切断。
几乎同时,主控中心的门被推开。
张飞走了进来。
他穿着件皱巴巴的工装夹克,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回事?”他问,“安国邦打电话给我,说‘鸾鸟’的地面测试数据链断了?”
顾倾城转头看他。
“演习。网络攻击仿真,我们切断了外部链路防止数据外泄。”
张飞愣了几秒。
然后,他揉了揉脸。
“几点了?”
“凌晨四点二十五。”
“你们国安……都不睡觉的吗?”
“敌人不睡觉。”顾倾城把平板递给他,“看看损失评估。”
张飞接过来,扫了几眼。
眉头慢慢皱紧。
“十七份文档,实验进度概要,出入记录……这才二十分钟?”
“如果这是真实攻击,损失只会更大。”顾倾城说,“而且这还只是网络层面。”
她切换屏幕,调出地面监控画面。
夜视模式下,几个黑影正在基地外围的戈壁滩上移动,时而匍匐,时而快跑,避开探照灯的扫描局域。
“第二阶段,物理渗透。”顾倾城说,“老周带队,仿真敌特从外围潜入。”
张飞看着屏幕。
黑影已经接近基地第一道围墙。
“哨兵没发现?”
“发现了三个。”顾倾城指着屏幕上的几个固定哨位,“但另外两个小组绕过去了。我们的红外监控有盲区,他们利用了地形起伏。”
她顿了顿。
“而且,他们穿着特制的热屏蔽服,热成像仪效果大打折扣。”
张飞沉默。
他看着那些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第一道围墙,进入缓冲带。
然后触发了一道震动传感器。
警报没响。
“怎么回事?”
“演习设置。”顾倾城说,“他们携带了便携式干扰设备,可以暂时屏蔽特定传感器的信号。虽然只有十秒,但足够通过。”
张飞深吸一口气。
“这些都是……现实里可能发生的?”
“都是。”顾倾城点头,“而且有些是已经发生过的案例。去年西南某研究所,就是这样被渗透的。”
她转头看张飞。
“张总工,我知道你觉得安保太严,太繁琐。但你要明白——你现在不是修理站老板了。你是‘龙巢’的总工程师,你手里握着这个国家最前沿的科技机密。”
她指着屏幕。
“有多少人想拿到这些机密?明的,暗的,商业的,军事的。你今天少一道检查,明天可能就多一份泄露。”
张飞没说话。
他看着屏幕。
黑影已经接近第二道防线。
这次,他们触发了压力感应带。
警报响了。
刺耳的蜂鸣声通过监控传回主控中心。
屏幕上,几个哨位的探照灯同时亮起,光柱横扫。
黑影迅速分散,利用掩体躲避。
“蓝队反应速度,比标准慢了三点七秒。”顾倾城看了眼计时器,“如果是实战,这三点七秒足够对方投掷干扰弹或者爆破设备。”
她拿起通信器。
“第二防线所有哨位,演习结束。集合讲评。”
探照灯熄灭。
黑影从掩体后站起来,摘下夜视仪。
是老周他们。
张飞看着屏幕,又看看顾倾城。
“这种演习……经常搞?”
“每月一次小规模,每季度一次大规模。”顾倾城说,“但以前都是预案推演,象今天这样的全要素实战仿真,是第一次。”
她顿了顿。
“因为‘鸾鸟’要首飞了。金满堂要来了。我们必须知道,到底哪里还有漏洞。”
主控中心的门又开了。
安国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咬了一半的包子。
“顾处,张总工……我刚接到通知,说演习……”
他看到屏幕上的画面,闭嘴了。
“第一阶段,网络攻防,蓝队丢了两套次要系统,内核数据保住了,但付出了切断外部链路的代价。”顾倾城开始总结,声音清淅,语速很快,“第二阶段,物理渗透,对方十二人小组,成功渗透到第二防线,触发警报前潜伏时间十七分钟。”
她看向安国邦。
“安主任,基地外围的红外监控盲区,为什么还没补?”
安国邦噎了一下。
“那个……预算,还有施工排期……”
“演习暴露出的七个漏洞,一周内必须整改完毕。”顾倾城打断他,“整改方案明天上午十点前发我。需要协调资源的,列清单,我帮你找首长批。”
“好,好。”
安国邦擦擦汗。
顾倾城又看向网络安全团队。
“蓝队今天的表现,六十分,勉强及格。红队用的攻击手法,有一半是去年国际黑帽大会上公开的,你们的防御库竟然没更新。负责漏洞库维护的是谁?”
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脸色发白。
“是……是我。”
“明天起,每天抽查一次国际最新漏洞情报,形成简报发全组。”顾倾城说,“如果再发生今天这种‘已知漏洞防不住’的情况,你就调岗。”
年轻人用力点头。
顾倾城环视主控中心。
所有人都看着她。
等她说话。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安保是负担,是麻烦,是眈误时间。”她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淅,“但我想请大家想一个问题——”
她停顿。
“如果今天不是演习,是真的攻击。如果‘鸾鸟’的数据被窃取了,如果金满堂的人真的潜入了基地,如果我们的科学家、工程师出了意外……”
她没说完。
但意思到了。
主控中心里很安静。
只有设备散热风扇的嗡嗡声。
“我们是‘龙巢’。”顾倾城说,“这里孵化的,是能让这个国家挺直腰杆的东西。这些东西太重要了,重要到无数人做梦都想得到,想毁掉。”
她拿起平板。
“所以,安保不是负担,是责任。不是麻烦,是底线。今天演习暴露的问题,必须解决。一周后,我会组织第二次演习。如果还有同样的漏洞……”
她没说完。
但所有人都懂了。
“散会。”
人群开始收拾东西,低声交谈着离开。
张飞没走。
他等人都出去了,才走到顾倾城身边。
“压力很大?”他问。
顾倾城正在整理文档,头也没抬。
“职责所在。”
“我是说……”张飞顿了顿,“你刚才训人的样子,有点象我们部队以前的老连长。”
顾倾城动作停了停。
然后,她笑了。
很淡的笑,几乎看不见。
“我以前在特种部队待过两年。后来才转到国安。”
张飞挑眉。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总是一副‘随时准备打仗’的样子。”张飞说,“我刚才看监控,你在分析渗透路线的时候,眼神跟我们连长看作战地图时一模一样。”
顾倾城收起平板。
“张总工,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今天的演习,虽然只是仿真,但暴露的问题很严重。如果金满堂真的象我们预测的那样,在‘鸾鸟’首飞时动手……”
她没说完。
但张飞明白。
“你需要我做什么?”
“三件事。”顾倾城竖起三根手指,“第一,首飞前一周,你的行程全部报备,任何临时变动必须提前通知我。第二,首飞仪式现场,你必须全程穿我给你的防弹衣,戴通信耳机。第三……”
她尤豫了一下。
“第三,这段时间,尽量少一个人待着。哪怕是去卫生间,也让警卫在门口等。”
张飞皱眉。
“这么严重?”
“比你想象的严重。”顾倾城说,“金满堂不是普通的商业间谍,他是‘暗影’的头目。这个组织的手法,我们研究过——专业,狠辣,不择手段。”
她从文档夹里抽出一份报告,递给张飞。
“这是‘暗影’近五年的活动记录。二十七次成功渗透,十四次数据窃取,九次……刺杀。”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
但很重。
张飞翻开报告。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本、照片、图表。
有些照片很模糊,但能看到现场——爆炸后的汽车,被破坏的实验室,还有……尸体。
“这些都是……”
“都是他们干的。”顾倾城说,“目标都是各国的科学家、工程师、技术专家。有的死了,有的残了,有的失踪了。”
她看着张飞。
“你现在,就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张飞合上报告。
沉默了很久。
“我明白了。”他说,“你的要求,我照做。”
顾倾城松了口气。
“谢谢。”
“该我谢你。”张飞看着她,“你在保护我,保护‘龙巢’,保护我们做出来的东西。”
他顿了顿。
“刚才演习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这些东西怎么办?‘鸾鸟’怎么办?量子通信怎么办?”
“所以你不能出事。”顾倾城说,“你得活着,把你想做的事都做完。”
张飞笑了。
有点苦涩的笑。
“有时候觉得……真累啊。造东西累,防人累,连活着都觉得累。”
“但还得活着。”顾倾城说,“因为很多人指着你活着。”
她看了眼时间。
凌晨五点十分。
窗外,戈壁的天边开始泛白。
“去睡会儿吧。”她说,“今天上午‘鸾鸟’还要做最后的地面全系统测试,你得在场。”
“你呢?”
“我得写演习总结报告,还有整改方案。”顾倾城揉了揉太阳穴,“下午三点前要交给穆首长。”
张飞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
“你也睡会儿吧。”
“等写完。”
“身体垮了,怎么保护我?”
顾倾城愣了愣。
然后,她摇头失笑。
“张总工,你这话说得……象个耍赖的孩子。”
“实话实说。”张飞转身往门口走,“我回去睡两个小时。你也至少睡一个小时,报告晚点交,首长不会怪你。”
他走到门口,停下。
回头。
“顾倾城。”
“恩?”
“谢谢。”
他说得很认真。
然后拉开门,走了。
顾倾城站在原地。
看着关上的门。
很久。
然后,她坐回指挥台前,打开计算机。
文档标题:“磐石”演习总结报告。
她敲下第一个字。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有些人,还没结束昨天。
---
上午七点半,“龙巢”基地食堂。
张飞端着餐盘找位置时,看到了林沐瑶。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前摊着本《周易》,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么用功?”张飞在她对面坐下。
林沐瑶抬头,看到是他,赶紧合上书。
“张老师。”
“在看哪段?”
“乾卦。‘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林沐瑶说,“我看了三遍了,还是有点……懵。”
“哪里懵?”
“就是……”林沐瑶组织着语言,“古人说‘同声相应’,指的是声音的共鸣。‘同气相求’,指的是气味的相投。这都是很直观的现象。但量子纠缠……完全不是直观能理解的东西啊。”
张飞喝了口粥。
“那我问你,古人理解‘磁石吸铁’吗?”
“应该……不理解吧。”
“但他们观察到了现象,并且记录下来了。”张飞说,“《吕氏春秋》里就有‘慈石召铁’的记载。他们不知道原理,但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顿了顿。
“量子纠缠也是一样。我们现在不理解,但观察到了现象。那古人有没有可能,也观察到过类似的现象,然后用自己的语言描述出来了?”
林沐瑶怔住了。
“您是说……”
“我不是说古人懂量子物理。”张飞摇头,“我是说,古人可能观察到了某些‘违反常识’的现象,然后尝试用他们的哲学体系去解释。那些解释,现在看可能很粗糙,甚至错误。但现象本身,可能是真实的。”
他拿起一个馒头,掰开。
“就象这个馒头。古人不知道它为什么能填饱肚子,不知道淀粉、蛋白质、消化系统。但他们知道——吃了就不饿。这就够了。”
林沐瑶若有所思。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不必拘泥于古人的解释,而是要去想,他们到底观察到了什么?”
“对。”张飞点头,“‘同声相应’,可能只是古人观察到的众多‘感应’现象中的一种。那有没有其他‘感应’现象?比如隔空移物?比如心灵感应?比如……”
他停住。
“量子纠缠?”
林沐瑶接上了后半句。
张飞笑了。
“孺子可教。”
林沐瑶也笑了。
她重新翻开《周易》,看着那段文本,眼神不一样了。
“那我得……换个角度读。”
“恩。”张飞吃完最后一口粥,“上午九点通信组开会,别忘了。”
“不会忘。”
张飞起身,端着餐盘离开。
走了几步,他回头。
看到林沐瑶又埋首书页间,手指在文本上滑动,嘴唇无声地动着,象在念诵,又象在思考。
年轻,专注,有灵性。
他突然觉得,自己昨晚的判断是对的。
她确实,是可造之材。
---
上午八点五十,通信组会议室。
刘明已经带着组员到了。
四个预研小组的成员,加之林沐瑶,再加之张飞,一共七个人。
会议桌不大,大家坐得很近。
“张总工。”刘明起身,“人都齐了。”
“坐。”张飞在主位坐下,“直接开始吧。林沐瑶,你先讲你的模型。”
林沐瑶打开笔记本计算机,投影到屏幕上。
“这是我设计的自适应频谱跳变抗干扰协议模型……”
她开始讲解。
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淅。
从《孙子兵法》的灵感来源,到算法框架,到仿真结果,到张飞昨晚提出的两个改进点——引入物理噪声作为随机种子,增加机器学习反馈闭环。。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刘明第一个开口。
“这个模型……你一个人做的?”
“恩。”林沐瑶点头,“昨天下午到晚上。”
刘明深吸一口气。
“林工,你有兴趣来我们通信组吗?”
林沐瑶愣了。
张飞笑了。
“老刘,挖墙脚啊?”
“不是挖墙脚,是惜才。”刘明很认真,“这个模型虽然还有优化空间,但思路非常新颖。而且从仿真结果看,实用性很强。如果我们能把它工程化,应用到现有的通信系统里……”
他没说完。
但意思到了。
林沐瑶看向张飞。
张飞摇摇头。
“小林是结构组的副组长,‘鸾鸟’的地面测试离不开她。不过——”
他顿了顿。
“通信组的抗干扰研究,可以让她当个顾问。模型优化,工程实现,她可以参与。”
刘明眼睛亮了。
“那太好了!”
林沐瑶也笑了。
“谢谢张老师,谢谢刘组长。”
“别谢我。”张飞说,“是你自己的本事。”
他看向刘明。
“好了,抗干扰模型的事,你们会后具体对接。现在,说说量子通信预研的进展。”
刘明正了正神色。
“我们昨天下午开了第一次会,梳理了三十七个主要技术瓶颈。分成三大类:量子态制备、长距离传输、高效探测。”
他打开另一份文档。
“目前最头疼的是制备效率。实验室里,纠缠光子对的制备效率最高只有千分之三。也就是说,发射一千个光子,只有三对是纠缠的。这个效率……太低了。”
“原因?”张飞问。
“主要是技术限制。现有光源的相干性不够,光学组件的损耗太大,还有环境噪声的影响……”刘明顿了顿,“说实话,每一条都是硬骨头。”
张飞点点头。
“那就一条条啃。”
他看向林沐瑶。
“小林,你昨天看了《周易》,有什么想法吗?”
林沐瑶想了想。
“我还在消化。但有一个直觉……古人说‘同声相应’,是不是在描述某种‘同步’现象?比如两个音叉,一个振动,另一个也跟着振动。”
她顿了顿。
“量子纠缠,是不是也是一种‘同步’?两个粒子,不管隔多远,状态总是相关的。”
张飞没说话。
刘明和其他组员互相看了看。
“这个类比……”一个组员小声说,“有点意思。”
“但音叉的同步,是通过空气振动传递的。量子纠缠……没有介质啊。”
“古人也不知道空气是介质。”林沐瑶说,“他们只是观察到了现象。”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大家都在思考。
张飞看着白板上那些技术瓶颈,又看看屏幕上林沐瑶的模型,再看看眼前这些年轻的脸。
他突然觉得——
这条路,虽然难。
但走下去的人,不止他一个。
这就够了。
“好了。”他开口,“今天的会就到这。老刘,你们继续攻关那三十七个瓶颈,每周给我一次进度报告。小林,你兼顾结构和通信两个组,辛苦点。”
“不辛苦。”
“散会。”
人群起身。
张飞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走廊里,阳光从高窗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明亮的光斑。
他站了一会儿。
然后,朝“鸾鸟”机库的方向走去。
那里,今天要做最后的地面全系统测试。
而他知道——
有些路,只能一步一步走。
有些事,只能一件一件做。
但至少,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