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秉文走在其中,收获了很多人的注视,都知道是画家来了,有些胆子大的还来打了招呼,更多的人则是埋头专心做事。
这次画展的主要展品是罗秉文的四幅画。
《蒙古草原天气晴》《疾风骤雨》、《同路人》、《那达慕》。
贝克尔虽然还让罗秉文把创作这几幅画的手稿放上去,但真要是他的私人画展,并且画作不够的时候放上去也就算了。
这只是画廊开业啊。
按照港片里面的话来说,就是国际上新晋的社团在亚洲插了一面旗。
这时候需要的是大量画家的优秀作品,而不是罗秉文一个人的独唱—-即使以后这画廊主要用他来宣传也不行。
四幅画就够多了。
罗秉文带着爸妈在画廊里转了一圈,看到这次画展总共才展出了二十六幅作品,除了罗秉文的四幅画以外,大多数都是欧美画家。
岛国画家也有一个。
罗秉文看了看介绍,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前年被签入圣马可画廊,成绩中规中矩,作品价格在七十万欧元上下。
这次也是因为想在亚洲立足,才多了几个亚洲画家。
不然这种身价的画家根本不可能进到港岛圣马可画廊来光是从这个装修就能看出来画廊是很想要发展亚洲地区的。
第二天,开幕夜。
海港城。
圣马可画廊。
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街角,两侧挤满了架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闪光灯亮如白昼,将傍晚的天空都映得失色。
开业时间是在第二天,九月五号当天,但前一天的晚上有个活动。
就是这开幕夜了。
其实就是邀请了很多人,明星,收藏家,评论家,社会名流等等,来这里走个红毯意思意思,就和娱乐圈的颁奖仪式差不多。
红毯两侧,闪光灯疯狂闪铄,咔喀声不绝于耳。
罗秉文走上红毯他没带女伴,就一个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表情平静,步伐不紧不慢。他对这种场合说不上喜欢,但必要的曝光是工作的一部分。
媒体的镜头追着他,呼喊着他的名字,各种语言的都有。
他偶尔停下,配合地转向某个方向,点点头,或是露出一个浅淡的、得体的微笑。整个过程流畅而疏离,像完成一套规定动作。
然后在签名墙停一下,写个名字。
流程结束。
罗秉文也松了口气,各种场合都参加过,但这面对各路记者们走红毯他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有不少明星的粉丝。
这次开幕邀请了不少娱乐圈的明星。
现在的明星流量高,画廊这边也是不蹭白不蹭。
进入画廊内部,喧嚣瞬间被隔绝了大半。
冷气很足,光线经过精心设计,聚焦于墙上的画作,营造出静谧而专注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香水以及某种清香。
果然和派对不一样。
罗秉文在欧洲待了那么久,派对还是经常去的,不是这个同学组织,就是那边的朋友邀请,都是人情关系,不好不去。
而且画家嘛,在这样的场合还比较受欢迎。
但眼前这个酒会好象就是纯粹聊天的,手里拿着的酒杯也只是简单的抿一口,就连桌子上摆放的甜点种类都很少。
罗秉文真有点不适应。
但他偏偏还是这场酒会里面人气最高的一个人。
和几个娱乐圈的明星打了下招呼,接触到的一下子就有点祛魅了,他这边还没开口,对面就低着头笑着和他捧杯。
然后旁边的,不知道是经纪人还是谁的人就说:“要请罗秉文先生以后多照顾我们家xxx啊。”
啊?
只能说面不改色是成熟男人的基本功,不然罗秉文真的要疑惑的看着她们。
微笑点头送走一个明星,身后又来一个声音。
“罗生?”
这口音一听就是港岛的。
他转过身。
一位穿着干练西装套裙、气质知性的女士站在那儿,笑容爽朗,眼神明亮,正看着他。她手里拿着录音笔,但姿态不象记者,也不象明星。
这气质在这群娱乐圈的人里面还有点奇怪,罗秉文也笑着说:“你好,你是?”
“你好,我是陈贝儿,tvb的记者,同时也是个纪录片制作人。”她主动伸出手,语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淅,“冒昧打扰。”
“陈贝儿?”
罗秉文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熟悉,好象以前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恭喜画展开幕。我很喜欢你的画,尤其是《蒙古草原天气晴》,我之前在巴塞尔艺术展上看到过这幅作品。”
陈贝儿开门见山,语气真诚,“那种真实的生命力和情感,非常打动我。”
“谢谢。”罗秉文笑了笑。
他能分辨出套路式的恭维和真正的欣赏,对方属于后者。
喜欢他作品的观众其实也分两种,一种是看不懂,只是觉得好看,比其他画家都要好看,另一种则是能真正读懂罗秉文的意思。
其实普通的观众分辨不出你用了什么笔触,创作的时候有多少细节。
他们只在乎画好不好看。
能不能触动人心。
这个叫陈贝儿的人看起来是内心比较柔软,感性的。
“其实我正在筹备一个新的纪录片项目,主题是关于‘新游牧精神”,探索现代环境下,不同文化中人与土地、传统与变迁的关系。”
陈贝儿看罗秉文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继续说道,“蒙古草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站。我看了很多关于你的经历,还有那位小女孩的报道,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之后能和你约个时间,聊聊你在那边的见闻和感受?”
罗秉文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国内前几年有一部叫做《无穷之路》的纪录片,好象就是她拍的,好象还入选了感动华夏十大年度人物。
作为一个港岛人,能拍出这么主旋律的纪录片,也算很难得了。
她看罗秉文尤豫,还补充说道:“当然,是以纪录片制作人的身份,而不是娱乐记者,你不用担心我会问不合适的问题。”
“不是,我没有考虑这个。”
罗秉文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她,逐渐把眼前的人和纪录片里面的人物对上号。
没错,就是她。
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罗秉文笑了下,说到:“其实我对娱乐圈的了解比较少,之前我觉得你很眼熟,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刚刚才想起来看过你的纪录片。
“《无穷之路》?”
“对,你的纪录片也是我喜欢往偏远地方走的原因之一,我很喜欢你拍的东西,有种现代里说不出的人情味。”
陈贝儿有点惊讶。
她看罗秉文的作品也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凉山赛马,这幅画她真的很喜欢,但当她知道的时候,这幅画早就已经被买走了。
当时她就有一种感觉,自己拍的纪录片,是跟着人走,记录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象一条线。而罗秉文的画,是截取了这条在线最闪光的一个点,把它放大。
只是,自己的能力确实没有罗秉文这样厉害。
人家放大的点,让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年轻的大师级画家,这是在威尼斯双年展上被众多媒体认证的事情,不是单方面的宣传。
两人的目的都差不多。
都是想让人看到一些或许被忽略的真实。
这一说开,双方都觉得遇到了知己,找了一个角落好好的聊了十多分钟,罗秉文发现陈贝儿还是这场开幕式的主持人呢。
罗秉文当然也接受了访谈,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罗!!罗!!”
贝克尔的声音离着很远都能被罗秉文清淅听到,周围的一些人往这边一看,发现是一个外国人,顿时表示理解。
外国人确实都这样咋咋呼呼的。
贝克尔过来一把抓住罗秉文的手,说道:“我可是找你好半天了,今天是你的什么日子?你在这里和美女卿卿我我。”
陈贝儿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然后笑着和贝克尔打招呼。
贝克尔才没空理会她。
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总觉得罗秉文是什么随便的人,想要走近一点亲近亲近,但罗秉文就算是在派对上都属于洁身自好的那种。
罗秉文对陈贝儿点点头,跟着自家的经理走远了。
停下来才问道:“怎么了,你找我做什么?”
“给你介绍个人,来—”他对着远处一个穿着西装,气质沉静的亚洲面孔男人。“这位是陈永明先生。”
他侧过身,更加隆重的介绍:“这是我们圣马可最资深的艺术顾问之一,刚从总部调过来。也是你的粉丝,对你的每一幅作品都细致入微。”
罗秉文吐槽了句:“细致入微不是这么用的。”
“啊?”
陈永明自己走上前来,笑着对罗秉文伸手,用中文说道:“罗先生,久仰。终于见到您本人了,我猜经理是想说,如数家珍”
他的中文很流利,略带一点口音,但非常清淅。
“谢谢。”
“我说的不是客气话。”
陈永明摇头,语气很认真。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幅《疾风骤雨》。
“尤其是这一幅。看图片只觉得有力量,但站在它面前——我才真正感受到那种被自然吞噬、又重获新生的战栗感。您对情绪和力量的把控,全世界我没有见到过第二个。”
罗秉文确定这也是一个可以看懂画的。
说得也是,圣马可的艺术顾问看不懂画,那还顾问什么东西,回家养猪算了。
而且理解得很精准。
全世界善于画气象和自然的没有几个,罗秉文还从已经去世的大师手里学了独门技术,加之他五级画家的技术。
应该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贝克尔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璨烂了。
他凑近罗秉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自己人’的亲密感:
“罗,港岛分部需要一个能真正理解你、并能将你的艺术价值最大化的掌舵人。我觉得永明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觉得呢?”
港岛圣马可的负责人?
罗秉文又看了下这个人。陈永明也坦然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谄媚,只有对艺术的尊重和一种等待认可的平静。
港岛的画廊说是一家画廊,但基本上是属于罗秉文的个人展馆。
一半以上的空间是留给罗秉文的。
只有另外一半,还是位置不那么好的一半,是用来放其他优秀画家作品的地方,这就很大程度上等于是罗秉文的个人展馆。
短暂的沉默。
他转向贝克尔,点了点头。
“很好。”他说,“陈先生很懂画。我没意见。”
贝克尔猛地一拍手:“太好了!我就知道!英雄所见略同!永明,你听到了吗?接下来港岛这边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贝克尔先生,罗秉文先生。”
陈永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次是如释重负的的笑,他再次向罗秉文伸出手:“罗先生,非常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
贝克尔心满意足,拉着陈永明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风风火火地又扎回人群里,象是要去宣布另一个好消息。
他确实走向了画廊中央那个临时搭起的小台子,拿起了话筒。
灯光很自然地汇聚过去。”diesandgentlen,各位尊贵的来宾,晚上好。”
“非常感谢各位今晚莅临圣马可画廊港岛分部的开幕酒会。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有美妙的艺术,和更美妙的你们。”
他做了个拥抱全场的手势,笑容满面。
“借着这个美好的时刻,我想与各位分享一个我们筹备已久的小小项目,一份献给我们这个时代一位杰出艺术家的礼物,当然,也是献给所有热爱艺术的朋友们的一份心意。”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罗秉文的位置,朝他点头示意。
罗秉文看到贝克尔上台还有点懵,以为是要给这场酒会搞个什么节目似的,总这样聊天也没意思,像派对一样热闹点也好。
但听到这些话,他一下就懂了。
难道是——
自己的作品集终于制作好了,要在这里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