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
罗诚夫妇在草原上的最后一个夜晚。
虽然他们对于草原的幻想一直都是内蒙,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但他们在外蒙的体验也一点不差。草原文化体验到了,那达慕虽然错过了,但主题乐园一样好玩。
关键几次深入草原,他们走的都是私人牧场,不是游客常去的那些景点。
风景也看了,多馀的游客还没有。
真正体验到了草原的那种空旷的感觉,这是和内地完全不同的体验—尤其是川省的他们,习惯了高楼大厦或者崇山峻岭。
忽然来到这样空旷的地方,就会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完美的旅行体验。
尤其是草原上的夜晚,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群星闪耀,天空真就象文学作品里面说的‘天幕’似的,盖在大地上。
李晓玉在教诺敏天上的各种星星怎么用中文念。
罗秉文和老爸骑马去了,还没回来,诺敏的舅舅在蒙古包面前搭了一个火堆,烤全羊就在这个火堆上进行。
不过目前还没开始烤,羊才刚杀完呢。
罗秉文见不得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和老爸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天都黑透了才回来,两人两马从远处的小坡上下来。
他骑着雪蹄,老爸骑的是诺敏舅舅家的一匹母马。
到火堆面前,罗诚一张脸上满是兴奋。
几天的练习让他可以熟练的下马,然后就对自已老婆说道:“刚才我和小文在草原上跑了,我天,我的天,跑了好远——”
“行了,行了,坐下来休息下。”
李晓玉把老公拉下来坐着,继续和诺敏在火堆面前聊天她才不关心什么骑马呢,多危险啊,坐车多好。
罗诚没办法,只能继续和自己儿子聊。
说着曾经的故事。
草原上昼夜温差大,白天在太阳下可能有二三十度,但即使是夏天,到了晚上,风吹着也是很冷的,所以大家都坐在火堆旁边。
牧民们一般不会生这种大火,但罗秉文属于是贵客,诺敏舅舅就用了最高规格的待遇来接待他们,哈达,马奶酒,篝火,烤全羊,应有尽有。
苏伦外婆也乐呵呵的在旁边坐着。
她说话快,口音重,即使是ai翻译也不能完全翻译出她的意思,毕竟蒙语只是一个小语种,翻译公司也不会花太多功夫优化蒙语。
所以只能听外孙女和罗秉文的妈妈聊天。
罗秉文回来了,偶尔会充当一个桥梁,帮着妈妈和苏伦外婆翻译,这也让李晓玉更发现儿子的优秀。
儿子英语好她是知道的,高中的时候就可以不看字幕看懂英文电影。
但这意大利语和蒙语,她就真的很惊奇。
然后就越来越可惜儿子高考没考好,川大其实还行,但怎么就是川大美院,说是美院也不是,说是一本也不好意思。
幸好现在有了国外的硕士文凭。
虽然语言不通,但罗妈妈很喜欢和苏伦外婆聊天,比起年龄小的诺敏,苏伦外婆才是草原上的百科全书。
别看没念过书,不识字。
但草原上的故事和文化从来就不是通过读书识字来传承的,而是家庭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在草原上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有老人带着孩子在看星空。
在星星下,和此刻一样,说着那些古老的故事。
李晓玉有一种听妈妈说故事的感觉。
夜色渐深。
篝火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将每个人的脸庞映得通红。故事听了一轮又一轮,星空下的闲聊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时,诺敏的舅舅站起身,走到火堆旁那只被烤得外皮金黄焦脆、滋滋冒油的全羊旁。
他用一柄看着有些年头的、宽刃的蒙古刀在羊身上最厚实的地方利落地划开一道口子,仔细看了看里面肉的颜色,又凑近闻了闻香气。
随即,他转过身,对着围坐的众人露出一个淳朴而璨烂的笑容。
“肉烤好了!”
这句话不用翻译,从诺敏舅舅的表情和语气上都能看出来意思,罗诚顿时食指大动前两天吃了一顿饭店的,但这家庭版的居然闻起来也很香。
舅舅戴上一只厚实的防烫手套,直接抓住穿着整羊的铁架一端,将它从架子上稳稳地抬了下来,放在火堆旁一块早已准备好的、表面平整的大木板上。
接着,他换回那柄蒙古刀,手法娴熟地开始卸肉。
刀刃精准地游走在关节和骨缝之间,一大块一大块冒着热气、滴着油脂的羊肉被快速分割下来。
在外面吃羊肉串都是肥瘦相间的,有时候肥肉还比瘦肉多。
但烤的这只羊瘦肉比肥肉多。
在场的人只有李晓玉表情有点苦涩又吃肉啊。
这时候她真的体会到刚来的第一天,儿子说的什么,草原上还怕没有肉?原来青菜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诺敏舅舅没有用精致的盘子,而是拿来几个厚实的大铜盆,将那些最好的、带着焦脆外皮的羊肉堆放在里面。
每一个盆里都堆得尖尖的,分量十足,透着草原人家待客的豪爽与实在。
“来来来,趁热吃!”
罗秉文帮着招呼,率先拿起一块肉递给父亲,又给母亲拿了一块。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大家都伸手从铜盆里拿取自己看中的那块肉。
苏伦外婆在里面找出几块大骨头,都是舅舅切肉的时候专门弄下来,有椎骨和大腿骨,其中几块椎骨放在一个胖子里,递给了罗诚。
罗诚客套一下,连忙接过来。
然后看着骨头发愣。
大腿骨也是一样,装在盘子里面给了李晓玉。
罗秉文盘腿吃着肉,见状笑着说道:“这是给你们献骨髓呢,吸里面的骨髓吃就行了,这是草原上给贵客的礼节。”
罗诚这才明白。
原来是吃里面的骨髓啊。
在草原上,在这种地方吃烤全羊,都是不用餐具的,几个铜盆摆在面前,想吃什么自已上手拿就行了。
羊肉滚烫,肉质极嫩,带着浓郁的炭火香气和简单的咸味。
很多地方弄这种烤全羊会用上各种香料。
但草原上通常是没有的。
通常就只有粗盐,现在还加之一点点的孜然粉。一口咬下去,肉汁便在口中进开,是城市里任何高级餐厅都难以复制的原始美味。
“真香!”
罗诚由衷地赞叹,对诺敏的舅舅竖起大拇指,也顾不上和儿子聊刚才骑马的英勇事迹了。
李晓玉也吃得频频点头。
诺敏的舅舅笑了起来。
日常生活里的各种早晚餐,都是家里的女人制作,但如果家里面来了什么客人,需要牛羊肉,这时候通常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动手。
然后自己制作的烤全羊得到了客人的夸赞,这就是对他最大的赞赏了。
他很感激罗秉文对他们一家的帮助。
所以做得可卖力气了,也很用心,如果没有罗秉文,他们现在估计还在乌兰巴托的蒙古包社区住着呢。
习惯了草原上空旷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游牧生活。
谁想去城里过那种被关着一样的日子?
两天后,港岛,万豪酒店。
jw万豪酒店是万豪集团在亚太地区的旗舰店,楼下就是着名的太古广场,总统套房更是可以坐在阳台观看不远处的维多利亚海。
接近三百平的面积,让已经在乌兰巴托见过世面的父母喷喷称奇。
本来以为一百多平的酒店房间已经够豪华了,再多也是浪费,没想到还有高手,刚回国就住在三百平的酒店房间里。
“港岛还是太先进了。”罗诚感慨道。
九月份的港岛还是很热,尤其是几人刚从凉爽舒适的乌兰巴托回来,不过再闷热的空气也透不过厚重的玻璃幕墙,房间里冷气充足,还听不到任何噪音。
李晓玉又是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这房间真不要钱?”
“这就是给贵客留的房间,不要钱。”罗秉文说。
他是真感受到有一张国际顶级酒店集团‘黑卡’的重要性了,光是一张万豪集团的卡,就能让他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落脚地。
住的地方很好。
但来到港岛,罗秉文就没有时间带父母和在乌兰巴托一样,参观这个城市了。
刚住下,接而至的电话几乎就不间断的响起来。
仿佛这群人就知道自己回国了似的。
贝克尔更是每隔一会儿就打来一个电话,等到确认罗秉文的住处,又很快挂了,估计他也会到港岛来。
这应该也是毫无疑问的。
亚洲地区在国际艺术市场上的分量越来越重,水涨船高。尤其华夏冷不丁冒出罗秉文这么一号人物,就象给亚洲本来就开始上扬的市场打了一根强心针。
贝克尔本来商业噢觉就敏锐,怎么可能不重视在港岛的分部画廊开幕。
除了即将开始的圣马可开幕画展,还有各大艺术媒体的专访,这回还多了国内的一些官方媒体,简直排满了日程。
一堆需要他本人回应的重要电话打完,剩下的交给工作室就行了。
林泽海组建的艺术工作室虽然缺一点处理国际上艺术事物的经验,但专业能力还是可以的,让罗秉文轻松多了。
自媒体组现在几乎成了宣传组。
放下电话,罗秉文看着爸妈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说:“在外面躲了半个月,事情太多了。”
“没事,小文你忙你的就行了,我们两个在自己的国家还能走丢了吗?”
在乌兰巴托是他们确实不会蒙语,还听儿子说蒙古国安全得不到保障,不然也早就自已出去逛了,出来旅游都不敢夫妻两出去逛街,你说这气人不?
现在都回国了,还怕什么?
华夏人难道还听不懂中文?
还好他们住的就是万豪酒店的旗舰店,什么职位都有,每个总统套房都有专属的管家,司机,负责各种行程安排。
让他们带着爸妈出去玩几天好了。
不过罗秉文忽然想到个事情,问道:“爸,妈,你们要不要现在去看看画展啊?之后真正开幕了肯定人很多。”
“要去!”
李晓玉立刻就说。
她儿子的画展,她能不想去看看?
罗秉文现在时间紧,于是说走就走,在酒店的安排下乘坐豪车到了位于海港城的圣马可画廊如今,画廊的装修已经全部完成了。
入乡随俗,贝克尔也找当地的大师算了下开业时间。
就在后天,九月五号。
虽然画廊还没投入使用,但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很多拿着相机的人在拍这个地方了,其中有路过的游客,也有记者。
这是位于海港城的一栋盏过彻底改造的低层历史建筑,外观是极致的现代简约主仇,近乎一种冷感的优雅。
大面积的哑光黑色金属和特制玻璃构成了主立面,线条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馀的装饰。
巨大的、无框的落地玻璃橱窗向内凹陷。
橱窗内通常只摆放一件极简的雕塑,几幅只有线条的画这样的作品圣马可画廊是看不上的,马可屡东先生不喜欢这类所谓的‘现代艺术”。
但这东西作为一种装饰,放在这样风格的橱窗里面却正好合适。
罗秉文听说是贝克尔亲自动手好把,如果不是画框看起来十分贵重,那罗秉文觉得这幅画的价值还不如空白的纸,贝克尔真是浪费。
他懂什么画?
画廊的iogo””””galleriasanar,并不是传统的放在门的上面,而是在右边的一面打磨得非常光滑的工岗岩墙壁上。
罗秉文看过贝克尔发来的图片,但当他现场看到这个建筑,依旧觉得盏验。
装修得好漂亮。
罗秉文见过圣马可的总部,也去过不少分部,眼前这个港岛分部是修得最漂亮的,罗秉文有种想找这设计师给自己设计别墅的冲动。
门口有人守着。
罗秉文只是取下口罩,这人就立刻站直了,小心的拉开门让罗秉文进去。
外面看着有种高冷,简约的气场,但走进建筑里面,那种筹备大型活动特有的、并然有序的紧张感便扑面而来。
工作人员脚步匆匆,低声用英语或粤语沟通着。
专业的灯光师正在调试射灯角度,确保每一束光从能赛准地打在画作最动人的细节上,甚至浅画展开始还有两天,保安就已盏入驻了。
这些穿着保安服的人人很年轻,三十岁左右,那眼神—
喷,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