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国内直到现在,大多数草原地区还没个快递站点呢,自己居然会觉得外蒙有。
“不过应该有物流,到时候看看吧。”巴特尔说。
虽然是罗秉文提醒的他,但巴特尔也是真心想想要送他们一点东西,毕竟昨天喝酒他算是喝舒服了,虽然上头,后劲还大,但确实是好酒。
那达慕大会的奖品果然非同凡响。
讨论到酒的问题,罗秉文就只能呵呵一笑了,不理会巴特尔想要和他分享喝酒文化的他,一夹马腹,挥舞缰绳。
狮子便开始加速,从慢跑到快跑。
巴特尔落在后面,也只能叹息一声,活动了一下这几天骑马磨破的大腿,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跟着跑了起来。
在骑马这项运动上,他有时候都怀疑到底他是草原长大的还是罗秉文是草原长大的。
怎么熟练成这样?
不讲道理!
外蒙的草原地域潦阔,之前他们一直在东戈壁省行走,骑马飞奔,一天能遇到一户牧民就不错了,而且沙地,荒漠居多,植被稀少。
要不怎么叫戈壁省呢?
而他们现在已经越过戈壁省,进入了中央省,牧民就开始密集起来。不过,这里的密集也是相对戈壁而言。
外蒙一直是人口密度最低的国家。
正常情况下还是得骑马跑二十里路才能遇到一户牧民。
他们早上才离开吃烤全羊的那家,过了两三个小时,罗秉文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羊群,羊很多,
完全数不清,大概有五六百只。
这就是外蒙草原的常态,到处都是羊群,马群,牛群。
不过,令罗秉文比较意外的是,这家放牧的人是一个小不点真是小不点,要不是他穿的深色衣服,这么远,罗秉文或许还不会注意到他。
他骑马绕着羊群靠近,发现这小不点还有两个小麻花辫子。
还是个女孩小不点?
罗秉文勒住缰绳,远远打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件明显大几号的深蓝色蒙古袍,袖子卷了好几道才露出手腕。
她骑在一匹正常大小的棕色马上,没有马鞍,但坐得很稳,正警剔地盯着罗秉文这个陌生人,
可能在他看来,罗秉文长的样子实在太奇怪呢。
皮肤好白,五官柔和,鼻梁好高,眼晴也漂亮!
罗秉文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问巴特尔:“她家大人呢?”
“我怎么知道?你这问的虽然草原上的孩子五六岁骑马很常见,但这么小的孩子单独放牧这么大群羊,我还真—
话没说完,那女孩突然一甩缰绳,棕色马灵巧地绕到羊群另一侧,把羊群和两人隔开,生怕这两个陌生人要对她的羊做点什么似的。
罗秉文忍不住掏出相机。
他还没举起来拍照呢,只是拿出来,就听到女孩突然用蒙语厉声呵斥了一句:“豁勒道德,亚瓦奇!”
声音稚嫩却气势十足。
这句话不用巴特尔反应,罗秉文就知道是叫他们走开,或者离远一点的意思,又或者不准拍照?反正肯定冒犯到这个小姑娘了。
“她说让我们离远点。”巴特尔苦笑着翻译,“看来把我们当偷羊贼了。”
罗秉文举起自己的手示意友好,不过小女孩始终横在羊群和他们之间,牧羊犬也跑了过来,对着他们露出凶狼的模样。
两人都没动,看着小女孩赶着羊群撤退。
见人要走远了,罗秉文顶了顶巴特尔,意思让他这个向导赶紧想办法,他们是普通游客,完全对她放牧的羊没兴趣,
就算有兴趣,那也是买来吃的兴趣,不是偷羊的,更不是偷小孩的。
刚开口,那三只牧羊犬就冲了上来,在离他们十多米的地方使劲的吠着,见他们没有下一步动作才放缓了动作和声音。
一直到这个小女孩走远。
巴特尔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几只狗冲上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咬。
罗秉文望着马背上的身影久久没有动弹,直到看不见羊群,看不见人,也看不见那三只牧羊犬了,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走,回去问问昨晚那家牧民,他们肯定知道这个小女孩的消息。”
两人调转马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巴特尔揉着被马鞍磨破的大腿,忍不住嘀咕:“罗哥,至于吗?草原上放羊的孩子多了去了。”
“你不也说没听说过五六岁独自出来放牧的?”罗秉文反问回去,“那眼神,那架势———”他手摸着拿出来但没发挥作用的相机,心里想着小女孩那桀骜又带着防备的眼神。
自己居然能从一个五六岁小女孩身上感受到气势。
真帅啊。
不愧是草原民族。
没拍到照片是一种遗撼,不过,当时的画面已经在罗秉文心里了,他庆幸自己是个画家,能够把记忆中的画面按照自己的想法更深度的还原出来。
如果他只是个摄影师,错过刚才的画面,那才后悔。
回到昨晚借宿的蒙古包时,男主人正在摆弄那辆嘉陵摩托,看来这老东西确实燃尽了,经常都需要保养着才行。
见他们去而复返,男人惊讶地放下扳手:“落东西了?”
巴特尔跳下马,用蒙语询问起来。
男主的表情从疑惑渐渐变成恍然,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小诺敏,是一个很乖巧的小女孩子,是吧?”
他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他们家就在那边,直走过去就行了,有一条小河,是我家牧场和她家牧场的分界。”
“她家有几口人?”罗秉文忍不住问道“六个人”男人说道,他看着手指计算,然后再次肯定道,“是的,六个人,她和他妈妈一起住在外公外婆的家里,还有她嫂子,以及一个弟弟。”
“他爸爸呢?”
“进城了。”
“乌兰巴托吗?”
“是的。”
外蒙的人口本来就少,现在大部分都集中在乌兰巴托那边了,打工,或者做点其他什么,总比在家里养牲畜赚的钱多。
男人没有和罗秉文深入的聊这个话题,邀请他们进屋喝奶茶。
两人进屋喝了一口茶。
夫妻俩很想邀请罗秉文再住一晚,并不是想从罗秉文身上赚点钱,而是把罗秉文和巴特尔当做客人,留在家里做客。
这回他连钱都没准备收。
不过罗秉文还是决定要去看看诺敏,三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这幅画光是创作估计就得用一个月的时间,别提后续还需要宣传。
罗秉文很希望不宣传,系统直接判断这幅作品的价值。
以前也都是这样的。
但毕竟是第一次触发这种他也不敢去赌,反正双管齐下吧,自己得把宣传炒作的时间留出来。
又一次告别他们。
巴特尔路上很别扭,上了马没一会儿就不敢亏跑了,而是慢悠悠的走着,尤豫了很久,才给罗秉文说道:“罗哥,我有点走不动了。”
“怎么?”
巴特尔看了看罗秉文一点事情没有的样子,小声嘟:“谁知道你是个铁档啊?整天骑马也不见累的。”
“啊?”罗秉文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受伤了,再不休息,我大腿都要被磨出水泡了。”
有这么难受吗?
“是不是你太重了,或者骑马姿势不对?”
“啊?我是蒙古人你是蒙古人?”
“好吧。”
罗秉文也不知道咋说了,反正他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腰酸背痛什么的一概没有,不过他也理解,男人嘛,光是想想都能感同身受。
“你再忍忍,我们到诺敏他们家休息。”
如果顺利,罗秉文和巴特尔的雇佣关系会在那边休息到结束。
平时就翻译翻译,不会太劳累。
巴特尔果然忍了下来,和罗秉文一起慢悠悠的往男主人手指的方向走,只是马不跑起来终究是慢了很多,过了那条很浅的小溪流以后,又走了很久才看到一个蒙古包。
地上有些积雪,在这样的环境里,同样是白色的蒙古包在这苍茫的大地上不是很显眼,
蒙古包的旁边有一个小推车,一个小孩在推车上玩耍。
不是罗秉文之前看到的那个,而是一个更小的,可能才两三岁的小孩。再边上则是木头做成的栅栏,里面关看一大堆羊。
天色不太好,再多的信息罗秉文也看不到。
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在蒙古包里面,
骑马走近,发现门外还有一个蒙古阿姨正在劈柴,罗秉文和巴特尔隔着老远就下马了,走过去说道:“赛音白努。”
这是蒙古语里最常见的问候语,和你好差不多。
“你好,你们是?”女人疑惑道。
再多的蒙古语罗秉文就不会说了,两人通过巴特尔这个翻译对话。
“我们是游客,从华夏来的,请问能在这边借宿一晚吗?我们自己带了帐篷,住在外面就行,
我们会给钱的。”
“你们是华夏来的?”
“是的。”
女人很惊奇,她只是知道华夏,但从来没有见到过从华夏来的人。
看了看罗秉文,又看看巴特尔。
“当然可以,不过只有委屈你们搭帐篷,我们屋子里实在住不下两个成年人了,很抱歉。”
旁边玩耍的小孩看到有陌生人,也不害怕,一摇一摆的走过来。
现在草原上还是很冷,二月份的积雪还没化掉,他穿的衣服特别厚,活动不便,平时走路就只能这样一摇一摆的。
就显得很可爱。
女人过来抱起小孩,说道:“这是我的孩子,格玛尔。”
“很可爱。”巴特尔说道。
粉嘟嘟的脸,自然卷的头发,好奇的眼神这时候女人才想起怎么能让客人站在外面呢,连忙说道:“请进来坐吧,喝杯奶茶暖暖身子,
这种天气骑马过来,肯定很冷吧?”
她抱着孩子过去拉开了蒙古包的门。
蒙古包的门不算高,正常的成年人都只能弯着腰进去。
“赛音白努,赛音白努—”
罗秉文不停说这句表示友好的,自己少数会的几个蒙古语。
蒙古包里特别暖和。
最先看到的是两个老人,都看不出年龄。
草原上的生活很艰苦,除非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家里有长辈顶着呢,脸上没什么风霜的痕迹,而那些三四十的,看着就要老十岁。
而五六十,看着就和七八十岁差不多了。
然后罗秉文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咬指甲的诺敏,她身上裹着条旧毛毯,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正在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是你们?”
她的声音也让房间里的其他人警剔起来。
巴特尔赶紧解释:
“我们之前在草原上看到了她在放牧,可能是把我们当成坏人了。这位先生是艺术家,我是他的翻译,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
罗秉文补充一句:“我们计划一路骑马到乌兰巴托去,昨天晚上是在前面的巴图家里休息的。”
抽着卷烟的老爷爷记忆力有点差,嘴里念叻着:“巴图?”
诺敏赶紧说:“就是我们前面那一家,有华夏产的摩托车那个。”
“哦!”
既然是在巴图家里借宿过的,那就肯定不是坏人了。两人重新受到了热情的招待,老奶奶拿出奶皮子放到碗里,用保温水壶里面的奶茶冲泡。
老奶奶还给了诺敏一个薄一点的奶皮子当零食吃,不过诺敏没吃,下床走出去了。
罗秉文双手接过装着奶茶的碗,说道:“上午的时候,我们在草原上看到了诺敏,她这么小的年龄就已经自己放牧了吗?”
“没办法呢,我们碰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家里现在很缺少干活的人。”
这时候那个老爷爷和格玛尔的妈妈都插话道,“是啊,我们的马被人偷了,几十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不见了。”
“42只,有普通马和骑乘马。”
“要我们怎么活下去。”
“太可恶了。”
他们两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不过老奶奶依旧慈祥的笑着,看着罗秉文和巴特尔。
“什么时候的事情?”巴特尔问道。
“11月底,11月28号不见的,后来也再没有回来过。”老奶奶说。
又是马被偷了?
看来这外蒙的偷马贼很多啊,罗秉文在这次旅行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马被偷的事情了,甚至昨晚他们借宿的那家人,上个月马也被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