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偷马贼是很难被抓到的,人家趁着你晚上睡着了过来偷马,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
又怎么让牧羊犬们不叫。
但反正他们得手以后立刻远遁,第二天醒来的人怎么追?
不管是骑马追还是家里有车,开车追,但人家已经走了一夜,几十公里,这么远的距离,想要追踪就特别困难。
草原上可不是只有一条路,四面八方到处都能走。
不是所有人都有乌云其其格那样的能力,马群都丢失那么久了,还能被她咬着一点尾巴。
罗秉文问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是叫诺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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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诺敏,老奶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是的,叫诺敏,今年六岁,也该到了上学的年龄了罗秉文捧着奶茶走出蒙古包,看到诺敏正抱着一捆劈好的木柴放到蒙古包旁边的柴火堆里,两岁的格玛尔也用手拿着一块,摇摇晃晃的帮着搬运。
小孩子是很喜欢学习的,你天天玩手机,小孩就能学会玩手机。天天看书,小孩就能养成看书的习惯。天天干活,小孩子也能帮你的忙,
罗秉文微笑的看了一阵,走过去,和诺敏说:“赛音白努——"
“恩?你要做什么?”
巴特尔在身后说道:
“她问你要做什么。”巴特尔缩着袖子,脚,又说道,“罗哥,我看你要不就直说吧?你想让她当模特给你画一幅画,咱们画完也好走,这天真冷。”
“你急什么?好好翻译就行了。”
然后又用温柔的语气问女孩:“你想去上学吗?”
巴特尔地主老财似的双手拱在一起,安心当起了翻译,也不添多是词汇了,两人说什么,他就用蒙语,或者汉语说一遍。
“上学?我想,可是家里丢了马,今年不能去学校了,要明年。”
她把玩着手中的一块木头,表情很愁苦,头也不抬的说:“我不想整天的看着牛羊,照顾动物根本没出息,我想上学,但是我连学校教什么的都不知道。”
“那你想学什么?”
“想当大学生。”
“我的意思是,大学毕业以后,你想做哪一行,老师,医生,警察,画家。”罗秉文随便说了几个例子。
小诺敏想了想,说:“想当老师。”
“为什么?”
她抬头,额头上因为一直皱眉产生的纹路特别明显,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是什么,
就知道老师。”
“那为什么想当老师呢?”
“因为可以念书给学生听。”她有点不耐烦了,站起来到处看了看,“我得赶它们去喝水了,
你要拍东西走远一点,免得马踢到你。”
罗秉文看到她靠近一匹白马,那马依旧没有马鞍,见到小主人来了就低头。
六岁的孩子,也不高。
但这马把头低得快到地上了,然后诺敏上了马脖子,抱着一路滑到了马背上,那么小的孩子骑着一匹大马,脏兮兮的毛衣,不象儿童的眼神,让这画面着实有点野。
她会这样说,因为罗秉文一直拿着相机拍罗秉文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所以之前才会想着会不会回去以后摄影自动就升级了,变成三级的摄影师。
小诺敏拿着一个小小的套马鞍,挥舞着,赶着牛和马,朝着他们来时看到小溪的方向走去。
罗秉文远远的,拍了几张照片下来。
巴特尔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积雪,叹了口气,说道:“以前就知道外蒙的经济环境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到现在还有这样的家庭。”
罗秉文看着这边几百头的羊,好奇的说道:“他们有几百头羊呢,这样的家庭应该算是富足的吧?还有马和牛。”
即使被偷马的人偷走了四十匹,诺敏家也还有二十多匹马,八头牛。
“你忘了我们昨天晚上吃的烤全羊吗,那才花了多少钱?羊在这边根本卖不上价,牛和马才是最重要的,但这家人一次性丢了四十匹马。”
“恩—
罗秉文大概能理解了。
不过巴特尔继续说:
“这些牲畜在我们草原人看来都是固定的资产,马和牛是迁徙、放牧的交通工具,羊则是持续繁殖的活资产,失去牲畜意味着失去维持游牧的能力。”
“所以,这家人养的羊多,并不代表他们过得富裕。”
“我知道了。”
他知道的那种商业化养殖,套用不到游牧民族的身上去。
那种叫养殖户,不叫游牧。
巴特尔笑了一下,说道: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只想画小孩子,但我觉得,我们即使再往下走,到了乌兰巴托,可能也见不到这么乖巧又独立的六岁小孩了。”
“恩,我觉得她也挺适合的。”
罗秉文已经决定好画什么了。
他这几天需要在这个地方画素描细稿,然后去乌兰巴托找一个好一点,暖和一点的酒店创作油画,最好看看有没有专业的画室。
太冷了,别说颜料,把水放在外面,过一段时间也会被冻成冰。
罗秉文需要在这里待几天,就和外婆苏伦谈好了在这边借宿的价格,他们在蒙古包外面扎帐篷,一天十万图格里克。
两百块华夏币,一点也不贵。
生活上,羊肉管饱,奶茶和奶制品也管饱,牛肉只能吃肉干。
第二天,罗秉文被外面的风声吵醒,
然后发现自己帐篷上面有点黑,吓了一跳,穿好衣服起床后,才发现今天下大雪,狂风把这大雪吹得完全倾斜,啪啪啪打在脸上。
罗秉文把拉高了自己防寒服的领子,帽子拉到眉毛下面。
踢了踢巴特尔的帐篷。
“起床了,外面这么大的雪你也睡得着?”
“别踢了,我醒着的。”
看他没事,罗秉文就去把自己的相机拿着,到处逛,正好看到诺敏小小的身影熟练地上马,仿佛这恶劣天气对她而言不过是寻常小事。
罗秉文赶紧过去,喊道:“你要去哪儿?”
“你说什么?”
罗秉文赶紧去把刚穿好衣服的巴特尔拉过来。
“赶紧翻!”
巴特尔揉了揉脸,说道:“他问你要去哪里。”
“下大雪,很多地方的草被盖住了,我带它们出去看看前面的阳坡有没有被雪盖住,你呢?你做什么?这么早也起来拍吗?”
“我们和你一起去。”
罗秉文和巴特尔都去骑马,回来的时候女孩果然还等着。
他现在想多和诺敏接触,不然她的那种气质太独特了,罗秉文怕自己画不出来。
在路上的时候,罗秉文觉得诺敏今天很有聊天的欲望,
或许是她也不想在这种暴风雪里一个人出去做事,毕竟这事儿让很多成年人去做都会不愿意,
何况一个小孩了。
有人陪着,至少心理上轻松一点。
“什么是画家?你们不放养,养牛,平时怎么生活?”
罗秉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示意巴特尔翻译:“不,我们不用放羊。画家就是靠画画赚钱,
然后买吃的。”
“画画也能赚钱?”
诺敏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牛羊、马匹才是实实在在的财富,实在不行还能去城市打工。
画画?
这居然还是个能赚钱的东西。
“对,有人喜欢画,就会花钱买。”罗秉文指了指自己的相机,“就象我拍照片,要是有人喜欢这些照片,也是可以花钱买的。”
“谁会买这种东西。”
她看看罗秉文昨天拍了好多,有牛羊,马,她的家,外公外婆,还有自己。
这个人总是拍自己。
小女孩抿了抿嘴,问道:“一会儿你能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吗?里面有我是吗?”
“恩,当然可以。”
风雪中,三人走得也比较慢,中途小诺敏还问了下华夏是什么样的国家,她有时候听外公讲故事,说华夏大得很呢,什么东西都有。
罗秉文想了想。
这只是女孩很随意的一个问题,他们在聊天。
不过罗秉文想给小诺敏描绘得更美好一点,让她以后能有动力想去看看。
“华夏很大,有很多城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车水马龙?”
“就是有很多车,很多人,很热闹。”
“比乌兰巴托还大?”
“大得多。”罗秉文点头,“一栋楼里面就能住几百上千个人。”
诺敏瞪大了眼睛,显然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那不挤死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说:“我不喜欢那么挤的地方,不过那里的人不用养牛养马,挺好的。”
巴特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沉默,一时间没有翻译。
他想到了自己。
他现在大四,毕业以后肯定也是留在蓉城,或者去其他的城市,反正不会再回家乡了,他家也是个牧民家庭。
虽然比外蒙这边幸福得多。
但也很辛苦。
不过,去城市里面工作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确实不用养牛马了。
得当牛马。
走了约莫半小时,诺敏突然勒住马,指着前方:
“看!”
只见一片向阳的坡地,积雪被风吹散,露出了枯黄的草茎。虽然不算茂盛,但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这一抹黄绿显得格外珍贵。
诺敏让马绕着羊群跑,嘴里发出短促的呼喝声。三只牧羊犬也赶紧帮忙,汪汪汪叫着,把散乱的羊群往那片草地驱赶牛羊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是难得的机会,纷纷低头啃食。
诺敏站在一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
罗秉文?
罗秉文在拍照,在记录。
嗯,他对赶羊没什么天赋,巴特尔和小诺敏一致决定不让罗秉文参与劳动,否则就是在增加他们的工作量。
等到相机快门咔一声响。
风雪中,瘦小的女孩站在马旁,看着埋头吃草的羊群,远处的天空阴沉压抑。
很压抑的氛围。
几人来是一起来,回去的时候也是一起回去。
这时候罗秉文和小诺敏的关系已经很好了,有说有笑的往蒙古包走。罗秉文发现自己也挺会逗小孩的,不会让气氛冷下去。
环境就已经够冷的了,再让聊天冷下去,那真得冻死。
大雪里的能见度不如晴朗的天,隔着蒙古包很近了,他才看到蒙古包前站着一个昨天没见过的人,但罗秉文看这身影也莫名熟悉。
丁铃铃。
矣?
罗秉文冷得有点缩起来的身体瞬间坐直了,眼晴也瞪大了往那边看。
果然是她。
乌云其其格。
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仿进野马群把那群野马分开,被正面仿击的罗秉文和巴特尔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妈妈!”
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小诺敏直接了出去,一口一个妈妈,那语气开心得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马稳稳当当的停在乌云其其格身边。
她把自己的女儿抱了下来。
然后看着罗秉文,惊喜的说:“是你们?你们不是要去乌兰巴托吗?怎么到我家这边来了?
是来找我的吗?”
罗秉文见到之前分别的朋友,也很开心,听玩巴特尔的翻译后,说道:“不是,完世是缘分让我们相遇的,哈哈,我真没想到小诺敏是你的女儿。”
“我也没想到回家后居然会遇到你们,来,先进来,今天外面太冷了。”
低着头甩进蒙古包,
这里面其实还是有点冷,但比起还在下雪的外面,那显然是天堂了,尤其火炉子旁边,热气腾腾的,手往前一伸,浑身都暖洋洋的。
现在屋子里的气氛很热烈,大家都在笑着。
其其格进来后就说:
“知道我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马的吗?世是靠着这位先生的帮助,他的相机拍到了偷马贼的身影,正好是在扎普乌德附艺,然后我顺着去找,果然找到了!”
然后罗秉文又说了下其其格救了他们的事情,危险的从述让割伦外婆心惊胆战的,连忙双手合十,念着什么。
估计是佛祖保佑之类的。
虽然乌云其其格丢马也是三个月,割伦外婆也说他们家丢马三个月,但罗秉文一直没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想。
毕竟这草原上经常都会出现丢马的事情,不算稀倡。
而且这时候,不是应该诺敏的爸爸出普找吗?
大冬天的三个月啊,都在外面风餐露宿的。
罗秉文问道:“诺敏的爸爸呢?没回来和你一起找马吗?”
巴特尔顿了一下,这句话没翻译过去。
他在一些蒙古的小细节上发现了一点东西,但不知道具体对不对,应不应该和罗秉文说一压。
最后还是小压和罗秉文解释。
“别问这个,我觉得多半人是死掉了,不在人间了。”
“啊?不是说进城了?”
“草原上的习俗是不说生死,会不吉利,所以说进城了委婉一点,我们最好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