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邦，身体前倾，双手无力地撑着光洁的地板，才没有让自己整个人彻底瘫倒。
聚光灯无情地打在他的头顶，将他花白的头发照得雪亮，也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血色、宛如死人的脸。
那份伪画大师的亲笔笔记，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那是一座山，一座将他所有荣耀、谎言和未来，都彻底碾成齑粉的巨山！
短暂的静默之后，现场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喧哗！
“轰——！！！”
“我的上帝！丑闻！这是世纪丑闻！”
“膺品！卢浮宫展出的竟然是膺品！”
“快！快拍！把杜邦跪下的样子拍下来！这就是历史！”
媒体区的记者们彻底疯了！
他们眼睛里冒着红光，手中的相机快门声汇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暴雨。
无数的闪光灯疯狂闪铄，将整个展厅照得如同白昼。
也把杜邦那张绝望的脸，永远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世纪骗局！达芬奇遗作竟是伪画大师习作！》
《艺术界的滑铁卢！杜邦当众跪地！》
《东方神秘买家石破天惊，一人掀翻卢浮宫！》
一个个爆炸性的标题，甚至不需要经过编辑，就已经在记者们的脑海中成型。
他们知道，今晚，整个世界都将为这个惊天大瓜而无眠！
舞台的另一侧，法兰西文化部长僵在原地，他脸上那副为艺术献身的庄严表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和死灰。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杜邦，又看看台下那些疯狂的媒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只是杜邦个人的身败名裂。
这是卢浮宫，是整个法兰西艺术界，乃至法兰西国家信誉的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全世界都会嘲笑他们，把一群骗子和蠢货当成国宝供奉起来。
还为此举办了一场如此盛大的、全球直播的“加冕典礼”！
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更丢脸的吗？
那些曾经跟在杜邦身后，摇旗呐喊，吹捧《圣子降临》是“人类瑰宝”的专家、学者、收藏家们，此刻一个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的脸火辣辣地疼，象是被人当众左右开弓，扇了几百个耳光。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云淡风轻的东方青年，再看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杜邦。
羞愧、尴尬、悔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无地自容。
整个展厅，已经成了一锅彻底沸腾的粥。
尖叫、惊呼、快门声、嘈杂的议论声……
然而，这一切的混乱与喧嚣，似乎都与陈凡无关。
他站在风暴的中心，却平静得象一座孤岛。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杜邦。
对于他来说，这个跳梁小丑的表演，已经落幕了。
他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
他转过身，穿过那些因为震惊而自动让开的人群，缓步走向了贵宾席。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慕容雪的面前。
此刻的慕容雪，还保持着双手捂住嘴唇的姿势，身体微微颤斗。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泪水还在打转，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早已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
从最初的鄙夷与不屑，到中途的震惊与困惑。
再到此刻，一种混杂着崇拜、敬畏与一丝丝心悸的复杂光芒，在她眼中闪铄。
她怔怔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身上那套笔挺的西装，在水晶灯下泛着高级的光泽，他的面容俊朗，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可就是这个男人，在几分钟前，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撕碎了整个西方艺术界虚伪的面纱，将所谓的权威，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电话里那句“你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丑”，再一次在她耳边轰然炸响。
是啊，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一个自以为是，固步自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可怜的小丑。
陈凡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俯身，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现在，你还觉得艺术和资本不能结合吗？”
慕容雪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那双含泪的眸子对上了陈凡深邃的视线。
他的问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却又象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枷锁。
不等她回答，陈凡继续轻声开口，语调平淡却带着一种颠复人心的力量。
“有时候，资本，只是让真相发声的工具。”
“让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淅一点而已。”
轰！
慕容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资本，只是让真相发声的工具……
这句话，象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过去二十多年里创建起来的整个世界观。
她一直认为，纯粹的艺术，应该远离铜臭味的资本。
可今天，她顶礼膜拜的“纯粹艺术”，被证明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而揭开这个谎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正是她曾经最鄙夷的、赤裸裸的“资本”力量！
是陈凡，用这种最张扬、最霸道的方式，砸开了卢浮宫的大门，将真相公之于众！
原来……艺术与资本，并不是永远对立的。
当艺术被谎言蒙蔽，被权威绑架时，资本，反而成了戳破这一切最有力的武器！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敬佩、震撼、羞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心动”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变得滚烫。
也就在这时，陈凡的脑海中，响起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林清雪（慕容雪）’情绪产生剧烈波动，心动值大幅提升！】
【恭喜宿主，距离解锁【白银宝箱】更近一步！】
陈凡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享受着这种感觉。
一鸣惊人，万众瞩目。
亲手导演一场世纪大戏，将所谓的权威踩在脚下，让全世界为自己震惊。
同时，再顺手收获一位绝色女神的倾心与崇拜。
这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终极快感，让他每一个细胞都感到了无比的舒畅与满足。
他知道，这场所谓的“世纪审判”，不过是他向这个世界，稍稍掀开自己真正实力的一角罢了。
想到这里，他直起身，不再理会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慕容雪。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扫过那些惊慌失措的卢浮宫高层，扫过脸色惨白的文化部长。
最终，落在了属于自己的那幅，神韵天成的《圣子降临》之上。
然后，他对不远处的罗毅，下达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再次陷入呆滞的命令。
“罗毅。”
“把画，带走。”
陈凡的声音很平静。
“这里，”
他环视了一圈这座金碧辉煌的艺术殿堂。
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配不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