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王以哲很快恢复了冷静,“我已经接到少帅的电令,让我们相机撤退,向锦州集结。我必须立刻动身,前往北平向少帅当面汇报战况。”
他看向王铁汉,下达了命令:“王铁汉!”
“到!”
“从现在起,你代理第七旅旅长之职!你的任务,就是以620团为骨干,收拢所有在铁岭及周边的第七旅官兵,组织他们尽快向关内撤离!”
王铁汉懵了:“旅长,我……我代理旅长?”
“这是命令!”王以哲不容置疑,“我相信你。更何况……”
他看了一眼陈默。
“你身边,不是有高人吗?”
王铁汉瞬间明白了,腰杆挺得笔直:“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以哲雷厉风行,当天便带着亲信卫队,先行前往北平。
而铁岭,则成了第七旅新的集结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王铁汉这个“代旅长”忙得脚不沾地。
在陈默的帮助下,他们迅速设立收容点,利用陈默提供的“情报”,避开日军的小股骚扰部队,将数千名溃兵重新收拢起来。
至9月29日,第七旅残部已集结近五千人。
这一天,他们从彰武和新立屯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当长长的列车喷着白汽,缓缓驶离车站时,车厢里的士兵们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土地,许多人再次流下了眼泪。
他们离开了家乡。
陈默坐在窗边,看着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心中有些憋屈,自己这个穿越者带着金手指而来,说实话在这一场事变当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抵达锦州时。
秋风萧瑟,吹得人心里发凉。
锦州城内的气氛,比铁岭还要压抑。
这里成了东北军撤退的临时中转站,到处都是从辽、吉两省溃退下来的部队。
丢盔卸甲,神情麻木,象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第七旅的到来,象一块巨石砸进了这潭死水里。
五千多人的建制,虽然衣衫褴缕,但队伍齐整,士气尚存。
这在普遍弥漫着失败主义情绪的锦州,显得格外扎眼。
火车一停稳,陈默就通过车窗,看到了月台上那些东北军官兵投来的复杂目光。
有惊讶,有羡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陈默的脑海中,那幅三维地图从未停止过更新。
这几天,代表日军的红色局域,象疯长的徽菌,沿着南满铁路和安奉铁路疯狂蔓延。
辽阳、鞍山、抚顺、本溪……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在地图上被染上了刺眼的红色。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车窗上无意识地划过,仿佛想抹去那些触目惊心的色块。
可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一个不抵抗的张学良,一个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委员长,再加之一个虎视眈眈、处心积虑的日本。
这场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的穿越,他的系统,能带着一支部队杀出重围,能炸掉一座亚洲最大的兵工厂,却扭转不了这股名为“大势”的洪流。
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来。
想要改变这一切,他缺的东西太多了。
权力、兵力、影响力……这些,都不是靠一次两次的战场奇迹就能得到的。
“陈兄弟,想什么呢?”
王铁汉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
陈默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别想了,先落车吧。”王铁汉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旅长已经去面见荣臻参谋长了,估计很快就有下一步的命令。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让弟兄们好好吃顿热乎饭。”
第七旅在锦州并未停留太久。
两天后,新的命令便下达了:继续南撤,前往关内。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当再次登上南下的列车时,车厢里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
如果说离开铁岭时,大家心里还存着一丝反攻回家的幻想,那么现在,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是真的要背井离乡了。
呜咽声,在车厢的角落里断断续续地响起。
王铁汉红着眼睛,在车厢里来回走动,用他那粗粝的嗓音安抚着手下的兵。
“都别他娘的哭丧!哭能把小鬼子哭走吗?哭能把家乡哭回来吗?”
“把眼泪都给老子憋回去!记住了!咱们今天是怎么走的,将来就得怎么杀回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
士兵们带着哭腔的嘶吼,显得苍白而无力。
陈默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关外风光。
他知道,下一次再回到这片土地,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
火车再次一路南下,终于在十月初抵达了北平。
当看到古老的城墙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关内了。
第七旅被安排在城外的兵营休整。
陈默则找到了中央交流团的团长高峰。
这几日,高峰过得也不轻松。
他带领的交流团,在事变爆发后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他几次想找王以哲、王铁汉,都被告知在前线。
直到锦州汇合,他才算见着陈默。
对于陈默的所作所为,高峰的心情极其复杂。
一方面,他震惊于陈默的胆大包天和神机妙算。
北大营抗命、炸毁兵工厂……随便哪一件,都足以震惊全国。
另一方面,他又感到一阵后怕。
陈默的行动,完全是独走,根本没向他这个团长汇报过。
这要是出了岔子,他这个带队的团长也脱不了干系。
“陈默啊,”高峰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下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夸他?
好象不妥,毕竟是抗命在先。
骂他?
高峰又觉得实在骂不出口。
在整个东北军一溃千里的背景下,陈默这番操作,可以说是唯一的亮点了。
“学长。”陈默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东北局势已定,我们留在这里也无意义。我建议,尽快返回南京,向校长述职。”
高峰闻言,如释重负。
他也正有此意。
东北这摊浑水,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免得惹人烦,更免得被卷进什么麻烦里。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高峰点了点头,“你先去休息,我去和东北行辕方面交涉,安排我们回南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