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训练单位的轻型装甲车,去堵截一支刚刚创造了奇迹的敌军精锐?
这不是以卵击石,这是把鸡蛋主动送上去让人踩碎!
质疑声,反对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作战室。
刚刚还对陈默奉若神明的将官们,此刻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看着他。
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被逼疯了?
陈默没有理会这些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的指责,他甚至没有看那些激动失态的将军。
他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着何应钦。
“我再说一遍!”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我们的目的,不是歼灭,是堵住!”
他寸步不让,对着何应钦,也对着全场所有人,高声反驳。
“一个师的兵力,不可能在狭窄的山谷里展开!他们想要快速突进,就必须冲出谷口,进入开阔地!”
“战车连的任务,不是和他们硬碰硬!”
陈默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道从谷口后撤的虚线。
“是诱饵!是把这头饿疯了的狼,从它的洞里引出来!”
他猛地转身,指向那名已经吓傻了的空军连络官,下达了第二道,也是真正致命的命令。
“命令空军第二攻击波次!放弃轰炸敌军,我不管你们用多少炸弹,给我对准野狼谷的出口,狠狠地砸!我要你们,把那座山给我炸塌!把谷口,给我彻底封死!”
b计划!
一个比“敲山震虎”更加疯狂,更加阴狠的b计划!
作战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象是被掐住了脖子,他们看着陈默,看着地图上那两条简单却致命的线条。
用一个连的装甲车当诱饵,把敌人的精锐师从唯一的出口引出来。
然后,用铺天盖地的炸弹,摧毁这个出口。
这不是关门打狗。
这是把一头猛虎从笼子里放出来,然后当着它的面,把笼子的铁门,用电焊给活活焊死!
陈新杰彻底失态了,他指着陈默怒吼:“那是戈登式小坦克!是教程用的铁皮罐头!连重机枪的穿甲弹都挡不住!”
“你让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学员,开着那些铁棺材去堵一个上万人的精锐师?你这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
“对!陈主任说的没错!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疯了!你彻底疯了!”
陈默完全不理会这些咆哮,他直视着何应钦,语速快得象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清淅无比地砸进何应钦的耳朵里。
“敌军连续穿行太行山,早已是疲惫之师!他们急于求成,根本不可能携带任何重型反装甲武器!”
“在野狼谷那种狭窄的出口,他们对坦克的恐惧,远大于坦克的实际战斗力!我们要的,就是这份恐惧!”
恐惧?
何应钦混沌的脑子里,仿佛被劈开了一道光。
陈默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进一步解释道:“战车连不需要开火!甚至不需要杀敌!”
“他们只需要冲过去,用履带,用装甲,用他们钢铁的躯体,死死地堵住那个谷口!”
“他们只要能制造混乱,制造恐慌,引发敌军的自相践踏,就能最大限度地迟滞他们的行军速度!”
“一小时!我只要他们为我们争取一小时!”
作战室里,所有人都被陈默这套疯狂的逻辑震得说不出话来。
用坦克的威慑力,去制造混乱和踩踏?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军事常识。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惊世骇俗的战术时,陈默抛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杀手锏。
“我查过那个装甲战车连的文档!”
他的宣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连长,高建,德国慕尼黑军事学院装甲兵指挥系毕业!古德里安的狂热信徒!”
古德里安?
那个德国人提出的所谓“闪电战”理论,在座的将官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但大多嗤之以鼻,认为是纸上谈兵。
“这个人,天天在军校里抱怨英雄无用武之地,抱怨国府高层都是一群不懂装甲兵的蠢货!他做梦都想打一场真正的装甲突击战!”
陈默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我们把这个命令给他。他不会觉得这是送死,他只会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他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兴奋!”
“他会把这次任务,当成他闪电战理论的第一次,也是最完美的一次实战演练!”
“他会把这当成一部活的教科书来打!”
轰!
如果说之前的战术分析是石破天惊,那这段对人心的剖析,则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何应钦的天灵盖上!
他被陈默的疯狂逻辑和对人心那精准到可怕的把握,彻底震撼了。
他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个用疯子,去对付另一个疯子的计划!
李景龙是疯子,敢抗命奇袭。
而这个叫高建的连长,同样是个疯子,敢用铁皮棺材去堵截一个师!
而这一切的背后,站着一个更大的疯子——陈默!
他不仅算计了敌人,算计了战场,甚至连己方一个小小连长的性格和野心,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这是唯一的机会!
用一个疯子,去截杀另一个疯子!
用一场注定被加载史册的豪赌,去挽回整个华北的命运!
何应钦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堵上了一切的威严,镇住了全场所有的质疑和咆哮。
“够了!”
“出了事,我何应钦一人承担!”
这句话,让整个作战室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何应钦的决断,吓得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应钦,亲自夺过那部通往最高指挥层级的电话,越过了所有繁琐的指挥层级,直接接通了教导队长官的办公室!
电话接通的瞬间,何应钦的咆哮响彻整个房间。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不管条令条例!”
“我要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装甲战车连,在十分钟内,必须出发!”
“告诉他们的连长高建!这是总长的死命令!是蒋先生的死命令!”
何应钦停顿了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整个华北的命运,现在,就在他手上!”
说完,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作战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始作俑者,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地图前的年轻少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