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军事分析了,这是在算命!
何应钦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也被陈默这个石破天惊的推论震得心头狂跳。
但他没有立刻呵斥,他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点猜测和尤豫,只有一种近乎于事实的笃定。
他想起了那份关于阎锡山奇袭石门的情报,想起了那个匪夷所思的“谣言战”计划。
眼前这个年轻人,创造了太多不可能。
这一次……
何应钦的内心在疯狂挣扎。理智告诉他这太荒谬,但直觉却让他脊背发凉。
他选择了再一次相信这份直觉。
何应钦猛地转身,从陈默手中夺过那部还在通话中的电话,对着话筒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执行陈参谋的命令!立刻派飞机去他画出的那片局域侦察!”
“告诉你们的飞行员,找不到‘野狼谷’,就别回来了!”
电话那头被这股杀气震慑,只传来一声短促的“是!”,便再无声息。
作战室里,重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再敢发出半点质疑。
他们看着地图上那道刺眼的红线,又看看站在地图前,如同一尊雕像般的陈默。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象是砂轮在神经上打磨。
二十分钟?
还是三十分钟?
没有人记得清了。
当通信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通信官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时,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报告!空军侦察机……紧急通信!”
何应钦一把抢过通信记录,但还没等他看清上面的字,旁边连接着前线机场的扬声器里,就传出了一阵夹杂着巨大电流杂音和引擎轰鸣的,飞行员惊恐到变调的喘息声!
“上帝!是真的!是真的!坐标……坐标349,258……山谷里……山谷里全是人!!”
“一支部队!装备精良!他们……他们正在急速行军!速度非常快!”
飞行员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缺氧而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象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作战室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们快要出山了!重复!他们快要出山了!预计……预计最多一个小时!”
咔嚓——
陈新杰手中的茶杯,终于拿不住,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热茶溅湿了他的裤腿,他却毫无反应。
整个作战室,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空气。
所有将官脸上的不解、轻视、怀疑,全都僵住了,然后在那刺耳的报告声中,一寸寸碎裂,最后化为了纯粹的、无以复加的惊骇与恐惧。
陈默……是对的。
那不是猜测,不是算命。
那是死亡的预判!
一把淬毒的尖刀,在他们举杯欢庆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身后,即将捅进毫无防备的心脏!
“快!!”
何应钦的反应最快,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整个人几乎是扑到了沙盘前,脸色惨白如纸。
“获鹿!离获鹿最近的部队在哪里?!马上给我调过去!不惜一切代价!!”
几名作战参谋慌乱地在地图上查找着,计算着,他们的手指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
“报告总长……最近的……是驻扎在正定的第二十二师,急行军赶过去,最快……最快也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总长办公室。
刚刚还在天堂,这一刻却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之前的胜利,那个“谣言战”,那个“敲山震虎”,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旦获鹿失守,铁路被断,石门就是一座孤城,整个华北的国府部队都将被分割包围,陷入各自为战的死地。
他们非但没能“关门打狗”,反而要被敌人来一招“反客为主,中心开花”!
满盘皆输!
何应钦松开了手,无力地后退两步,身体撞在沙盘的边缘,那张向来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死灰般的败色。
完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击垮,陷入彻底的混乱和绝望时。
一个冷静得可怕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清淅地响起。
“报告总长。”
所有人猛地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陈默。
他依旧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图前,脸上没有半分慌乱,那双眼睛里,反而燃烧着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疯狂光芒。
“调动步兵,已经来不及了。”
他迎着何应钦和所有将官绝望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唯一能在一小时内赶到野狼谷出口,挡住他们的,只有一支部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陈默缓缓抬起手,用那支红色的铅笔,在获鹿县城旁边的一个小军营符号上,重重一点。
“驻扎在获鹿附近,正在进行‘驾驶训练’的……”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装甲战车连!”
装甲战车连!
这六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却没能激起半点希望的涟漪,反而让绝望的氛围愈发浓重。
作战室里,死寂被一阵更加刺耳的哗然所取代。
1929年也就是去年,蒋志清出于对各派系军阀争斗的需要,从英国购买了二十四辆戈登式小型坦克,组建了一个战车连。
“胡闹!”
少将作战主任陈新杰第一个跳了起来,他那张惨白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几乎是冲着陈默在吼叫。
“那只是一个侦察连!是教程单位!装备的都是英制‘小坦克’!你让他们去对付一个上万人的晋绥军精锐师?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没错!戈登式那种薄皮铁罐头,连重机枪都防不住!拿什么去跟一个师硬碰硬!”
一名负责后勤的将官也跟着附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