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稳住汉东的大局。”
梁盼接过了话头：“周正同志说得对。李达康在汉东经营多年，尤其是在京州，根深蒂固。他倒下，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如何保证京州乃至全省的经济社会平稳运行，保证几十万国企工人的情绪稳定，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
吴春林也补充道：“人事方面，也需要立刻拿出预案。京州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不能空悬太久。”
会议室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进入了具体的工作部署阶段。
气氛紧张而高效，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
只有田国富，像个局外人。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纪委办案经验，在座的这些人，似乎并不怎么需要。
沙瑞金和梁盼考虑的是政治大局，吴春林考虑的是人事稳定，而京城来的周正，似乎有着自己一套更宏观的打法。
就在这时，周正忽然话锋一转。
“瑞金书记，这次行动，保密性和突然性是第一位的。在对李达康采取措施之前，知情范围必须控制在最小。而在具体执行层面，我们需要一个对京州情况了如指掌，同时又绝对可靠的同志来带队。”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田国富，而是很自然地，似乎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我来之前，看过一些汉东的材料。咱们汉东省的政法委书记，祁同伟同志，好像是个传奇人物啊。先是扫黑除恶，名动全国。后来在京州，又亲手办下了好几个大案要案。听说，还得过好几次一等功？”
周正的语气，像是闲聊，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田国富的心上。
沙瑞金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梁盼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掩饰住了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变得无比微妙。
田国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感觉血液“嗡”地一下，全都涌上了头顶。
京城纪委的专案组组长，当着他这个省纪委书记的面，不问他手下有谁可用，却去夸赞一个政法委书记的反腐经验？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告诉他，你们汉东纪委，我不信。我信的，是那个拿枪的祁同伟。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来回碾压。
他田国富在纪检系统干了一辈子，到头来，在一个自己人眼里，竟然还不如一个公安系统出身的年轻人？
沙瑞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田国富的反应，开口打了个圆场：“同伟同志确实很优秀，是政法战线上的一把尖刀。不过，周正同志，纪律审查毕竟有我们自己的程序和规矩，国富同志手下，也是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将的。”
他这是在给田国富找台阶。
然而，周正却像是没听懂沙瑞金的暗示，他摆了摆手，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瑞金书记，我明白。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贪官，而是一个懂政治、懂经济、懂人性的政治家。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规则来对抗规则。对付他，我们需要用一点，非常规的手段。”
周正的目光，再次落回沙瑞金的脸上，语气变得十分郑重。
“所以，我还是想听听祁同伟同志的意见。毕竟，他刚刚挫败了李达康的玉石俱焚计划，对李达康的心理和手段，此刻的理解，恐怕比我们在座的任何人都深刻。我们能不能，现在就把他请过来？”
“轰！”
周正的这句话，像是一道最后通牒，清晰无比地宣告了田国富在这场核心博弈中的出局。
在专案组长的眼里，他这个省纪委书记，连参与核心决策的资格，都排在了祁同伟的后面。
沙瑞金的目光在田国富和周正之间转了一圈，心中明镜似的。
周正这是在表明态度，也是在立威。
他代表京城而来，他需要的是最有效率、最能达成目的的合作者，而不是拘泥于地方官场的论资排辈。
祁同伟刚刚用一场漂亮的突袭战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周正选择相信他，理所当然。
而自己，需要的是尽快、尽可能平稳地解决李达康这个麻烦。
至于过程中田国富的面子，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想到这里，沙瑞金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对秘书说：“给祁同伟同志打电话，请他立刻到一号会议室来。”
田国富紧攥的拳头，指节已经泛白。
他能感觉到，钟晓成和吴春林的目光，或同情，或玩味，正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每一道目光，都刺得他坐立难安。
他从政半生，从未有过如此刻骨的屈辱。
十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祁同伟走了进来。
“沙书记，梁省长。”他先向主位打了招呼。
沙瑞金介绍，“同伟，这是京城来的周正组长。”
祁同伟对周正伸出手，“周组长，久仰大名。”
周正也站起身，紧紧握住祁同伟的手，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同伟同志，你可是让我们这些老纪检开了眼界了。兵贵神速，釜底抽薪，漂亮！要不是你，我们今天恐怕就要面对一个烂摊子了。”
这番毫不掩饰的夸赞，让田国富的脸色又阴沉了一分。
简单的寒暄后，祁同伟在梁盼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周正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同伟同志，我们正在商议对李达康采取措施的具体执行人选。考虑到李达康的特殊性，这个人必须满足几个条件：第一，绝对忠诚可靠；第二，对京州的人事关系网络非常熟悉；第三，心理素质过硬，能够顶住压力；第四，最好是李达康熟悉，但又对他没有好感，甚至有过节的人，这样才能在心理上对他形成第一波冲击。”
周正看着祁同伟：“我们想听听你的建议。在汉东，尤其是在京州，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田国富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冷笑。他倒要看看，祁同伟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一个公安头子，难道还能比他这个纪委书记更懂纪委的人？
他能推荐谁？
祁同伟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脑中快速地筛选着人选。
然后，他抬起头，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名字。
“我推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