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屋里原本的臊臭和霉味。
贾张氏缩在墙角。
从她拽秦淮茹挡刀到小当被捅穿,到秦淮茹发疯扑上去,再到秦淮茹被抹了脖子。
整个过程,可能不超过一分钟。
可贾张氏觉得,象是过了一辈子。
她死死捂着嘴,手指掐进脸颊的肉里,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她不敢叫,不敢哭,甚至不敢大口喘气。
贾张氏看着地上那两滩迅速扩大的血,看着小当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小身子,看着秦淮茹那双至死都没闭上的空洞眼睛。
温热顺着大腿根往下流,浸湿了棉裤,在冰冷的空气里迅速变得冰凉粘腻。
可贾张氏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个。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杀我。
别杀我。
我什么都给你。
什么都给你!
那汉子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他脸上被秦淮茹抓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脖子上也被挠了一下破了好几块皮。
汉子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在滴血的军刺,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母女俩。
最后把目光转向了缩在墙角、抖得象筛糠一样的贾张氏。
他的眼神很冷。
没有杀了人的慌乱,也没有误杀孩子的愧疚。
只有一种被耽搁了正事的不耐烦。
汉子提着军刺,朝贾张氏走过去。
靴子底踩在混着血和尿的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贾张氏看着那双沾满泥血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看着那截还在往下滴血的乌黑的军刺。
她终于撑不住了。
“扑通”一声。
贾张氏从炕上直接滚了下来,双膝重重砸在泥地上。
她也顾不上疼,脑袋“咚咚咚”地就往地上磕。
“好汉!好汉饶命!饶命啊!!”
贾张氏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哭腔,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老命吧!”
她一边磕头,一边用眼角馀光瞟着汉子手里的军刺,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钱!我家里有钱!都在柜子里!在柜子最底下,用破衣服包着的!还有粮票!全国粮票!我都给您!都给您!只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贾张氏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混合着刚才溅上的尘土,整张脸脏得没法看。
在死亡的威胁下,什么孙女,什么媳妇全都是可以舍弃的存在。
那汉子没说话。
他只是盯着贾张氏,盯着她那双因为恐惧而缩成针尖的三角眼,盯着她不停磕头时那花白的、稀疏的头发。
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钟。
然后,他忽然抬起脚,狠狠踹在贾张氏的肩窝上!
“咚!”
贾张氏被踹得往后一仰,脊背撞在炕沿上,疼得她“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东西呢?”
汉子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不知道哪里的口音。
“老子问你贾东旭带回来的东西呢?!”
贾张氏被踹懵了,也被问懵了。
东西?
什么东西?
她忍着肩胛骨快要裂开的剧痛,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老脸,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恐惧。
“好、好汉…您、您要什么东西?钱、钱在柜子里,粮票也在,还有、还有半斤腊肉,我、我都给您……”
“老子不要钱!”
汉子猛地打断她,眼睛里凶光又冒了出来。
“你特么装傻是吧?!”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左手一把攥住贾张氏花白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右手那柄还在滴血的军刺,刃口就贴在贾张氏满是皱纹的脖子上。
带着血腥气的金属触感,让贾张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贾东旭带回来的东西,聋老太太留下的名单!钥匙!或者别的什么!拿出来!”
汉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子焦躁和狠厉。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好汉!”
贾张氏真的哭了,不是装的,是吓的。
“东旭什么也没留下啊?老太太的东西都被调查部拿走了!金条、银元、镯子……全拿走了!一样没剩啊!我、我要是知道,我早就给您了!我哪敢藏啊!”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用眼角去瞟汉子的表情。
看到汉子眉头紧锁,眼神里的怀疑越来越重,贾张氏魂儿都快吓飞了。
“真的!好汉!我说的都是真的!您要是不信,您自己翻!这屋里您随便翻!但凡能找到一点值钱的,您当场捅死我!”
贾张氏赌咒发誓,声音凄厉。
汉子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能看出来,这老虔婆怕死怕到了骨子里。
这种时候,不太可能还敢藏着掖着。
汉子眼底闪过一丝焦躁。
他松开贾张氏的头发,站起身将贾张氏一脚踹到墙边。
看着贾张氏象一摊烂泥一样砸在墙上。
随后瘫软下去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汉子没再理她。
他提着军刺,开始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翻找起来。
先是走到那个掉漆的破柜子前,用军刺撬开锁,把里头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
几件破棉袄,两床打着补丁的被褥,一个针线筐,几个空了的罐头瓶子……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又走到炕边,用脚踢了踢地上秦淮茹和小当的尸体,把她们挪开,蹲下身,用手指关节敲打炕沿下的地面和墙面。
咚咚的闷响,没有空洞声。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屋里每一个角落。
窗台、墙角、屋顶的椽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他顶破的炕洞上。
黑乎乎的洞口,还在往外冒着阴冷潮湿的霉味。
汉子尤豫了一下。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铁皮外壳已经磕得坑坑洼洼,的手电筒。
一束昏黄的光柱射进炕洞里。
里头很窄,勉强能容一个人爬行。
洞壁是夯实的泥土,有些地方用碎砖加固过。
地上积着厚厚的灰,能看见他刚才爬进来时留下的拖痕。
光柱慢慢移动,仔细照过洞壁的每一寸。
没有暗格。
没有包裹。
什么都没有。
只有土,和灰。
汉子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关掉手电筒,直起身,再次看向瘫在地上的贾张氏。
贾张氏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连忙又爬起来跪好,磕头如捣蒜。
“好汉……好汉您找着了吗?我、我没骗您吧?真没有啊……”
汉子没说话。
他走到贾张氏面前,抬起脚,靴子底踩在贾张氏那只刚才拽过秦淮茹的、枯瘦的手上。
然后,慢慢用力。
“啊!!!!”
贾张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手指骨被碾碎的“咯吱”声,清淅可闻。
“想起来了吗?”
汉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贾东旭和聋老太太到底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跟你说过什么话?”
“没、没有!真的没有啊!”
贾张氏疼得满头大汗,眼泪鼻涕流得更凶。
“老太太平时都不怎么跟我们说话!她、她就跟易中海熟!东西都是易中海管着!您、您去问易中海!他肯定知道!”
易中海!
汉子眼神动了动,额头青筋暴起瞳孔地震。
妈的,那个同样被调查部铐走的老头。
现在应该还在在调查部手里。
麻烦了。
汉子松开脚。
贾张氏那只手已经肿得象发面馒头,手指怪异地扭曲着,疼得她浑身哆嗦,却连大声呻吟都不敢,只能咬着牙,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汉子不再看她。
他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
枪声还在继续,但似乎更远了些,也稀疏了些。
巷子里的脚步声、喝令声、军车引擎声,却更密集了。
时间不多了。
汉子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看了一眼那个瘫在血泊和尿渍里、抖得象风中落叶的老虔婆。
正当他准备转身钻回地道时。
一柄雪亮的长刀毫无征兆的从门缝中钻出!